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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語頭髮半干,捧著雜誌細細品味,不搭理人。久久過去,丁漢白始終被晾在一邊,他終於覺出內疚。“師哥,你知道嗎?”他講,“有一回我戴師父的白圍巾去學校,因為許文強就那樣嘛,結果弄髒了,被師母抽了一頓。”
他當趣事講的,帶著笑,不料丁漢白卻神情未動。丁漢白問他:“你師母煩你,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獨自去闖闖,到別的地方?”
他反問:“去哪兒闖?你覺得南京好不好,那兒可是省會。”
丁漢白不屑道:“那麼近,跟沒出門一樣。”
紀慎語說:“那廣州?不都下海去廣州發財嗎?”
丁漢白冷哼:“廣州有什麼好的,熱死人了。”他恨這笨蛋不開竅,怎麼就聽不懂弦外之音,“……北方多好,冬天下大雪,夏天下大雨,春秋颳大風。”紀慎語笑得東倒西歪,他一攬,把人家攬自己胸前。
“我想看下大雪,一定要大。”紀慎語故意道,“那我以後就去哈爾濱?”
丁漢白氣死:“那也太北了!凍死你這南蠻子!”他抽走雜誌,翻著放,不想看見那泳裝女郎。“別裝傻。”他捏紀慎語潮濕的發梢,“你跟我很投緣,以後你可以去找我,我們一起干。”
親密的姿態,溫柔的語氣,紀慎語難免恍惚:“幹什麼?”
丁漢白關掉小燈,反客為主地占據枕頭中央:“喜歡幹什麼都行。現在,咱們睡覺。”他碰到紀慎語的肚子,沒癟著,說明吃得很飽。可他顧不上鼓還是癟,隔著一層布料感受那片肌膚,莫名激動起來,莫名急切起來。
丁漢白側身籠罩對方,大手上移,把紀慎語的肚腹撫摸個遍,再向上,又摸到胸口心間。紀慎語不敢動彈,麻酥酥的,問:“師哥,你幹嗎?”
丁漢白哄騙:“我看看你有沒有肌肉,結不結實。”摸來摸去,摸得紀慎語都要扭起來了。他終於撫上那張臉,用手掌包裹,輕柔,怕自己的厚繭傷人。
萬物都睡了,倏地,紀慎語撲他懷中,他緊緊抱住。
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擁抱,但就是意亂心慌地、失控地抱在了一起。許是蟬鳴擾人,許是暗夜情迷,又許是二人都在浪蕩年紀。總之此刻的親密姿態……叫他們嘗到了從未有過的好滋味兒。
丁漢白和紀慎語就這樣睡了。
接下來的日子,紀慎語先是花盡私房錢給丁漢白買了幾身衣服,然後形影不離的,幾乎把揚州城的好地方逛遍。標誌性園林,有名的瘦西湖,連澡堂子都去了。
他們兩個無話不談,當著人說登上檯面的,關進屋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毫無間隙。
花園角落的小間,極其悶熱,是閉門做活兒的禁地。紀慎語帶丁漢白進來,鎖門關窗,要做點東西給對方看。他端坐於桌前,太陽穴滴著汗水,有種狼狽的美感。
“和師父去你家之前就準備做了,一直耽擱。”他備好工具藥水,先切割制好的瓷片,“師父今天去瓷窯了,每一件他都要親自動手。”
丁漢白靜靜地聽,來由、步驟,無一錯漏。有些名詞他聽不懂,但不忍打斷紀慎語,他想,以後總會有機會讓紀慎語細細講給他聽。
紀慎語說:“這手藝師父不讓我告訴別人,你記得保密。”
丁漢白登時問:“所以我不算別人?”
“嘶”的一聲,紀慎語被燒紅的刀尖燎了肉。有些話說不清,乾脆不說了,他轉移話題:“這件東西做好要陰乾,等你走的時候,當我送你的禮物。”
丁漢白掐住燒紅的手指:“這就趕我走了?”來這兒近半個月,家裡催他的電話幾乎一天一通。他低頭看那指尖,明白了為什麼不能有繭子,拿來濕毛巾擦拭,擦著擦著將手攥在自己的掌心。
今天沒太陽,悶熱得透不過氣。
兩個人汗流浹背,手掌接觸都一片濕滑。丁漢白覺得這屋子神神叨叨,不然怎麼有些暈眩?他就暈眩著迫近,掰紀慎語的肩膀,捧紀慎語的下巴。
“師哥——”
丁漢白想,喊什麼師哥,算什麼師哥?
他低頭,當一把混帳。
哪有師哥親師弟的?哪有師弟不推開師哥的?
他的吻落在紀慎語的唇上,真熱啊,汗水淋漓的他們相對在桌前,嘴貼著嘴,呼吸都拂在彼此面上。風吹不進來,花香也飄不進來,只有他們那點呼吸,和彼此身上的氣味兒。
再漫長也有結束的一瞬。紀慎語的嘴角都是紅的,唇峰尤甚,他是被冒犯的一方,可他沒抵抗,竟不知羞恥地接受了。於是,他沒底氣地問:“你瘋了?”
丁漢白仍然暈:“要是我喜歡你,算瘋麼?”
紀慎語怔著臉:“……算。”第一次有人說喜歡他,還是個男的,他不信。“你怎麼知道是喜歡?”他問丁漢白,也在問自己,“怎麼就喜歡了?!你喜歡什麼啊!”
他鮮少這麼凶蠻,嗓子都吼啞了,可吼完偃旗息鼓,倍感無力。“那你……”他滾動喉結,去碰界線,“那你回去了,還會喜歡我嗎?”
丁漢白將紀慎語緊緊抱住,兩具布滿汗水的身體緊緊貼著,熱氣騰騰。“喜歡,肯定喜歡。”他承諾,“我回去以後也喜歡你,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