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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語點頭如搗蒜:“你真是個明眼人。”
姜廷恩又道:“那既然大哥成不了……我不行嗎?”
紀慎語震驚無比:“你居然喜歡小敏姐?!”險些扔了相機,瞪著,愣著,算了一算,“你們差了六歲啊!”
姜廷恩白他一眼:“真沒見識,女大男小怎麼了?我不喜歡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再說了,要是論先來後到,大哥才是插隊的那個呢。”他十二那年,商敏汝誇他一句帥,那時候他就朦朦朧朧地動心了。當時丁漢白十五,就知道雕刻花錢吃八寶糖,懂什麼愛情啊。
姜廷恩見紀慎語仍愣著,心想揚州還是閉塞了些,有點沒見過世面。於是他湊近,壓著嗓子:“你這就接受不了啦?有的男人還專喜歡男人呢,你要是見了,豈不是驚掉下巴?”
如鯁在喉,如芒在背,紀慎語僵硬得像埃及木乃伊,噎了個七竅不通。
姜廷恩袒露心思格外痛快,撒歡兒拍了許多花,報春金腰兒,瓊花海棠,把膠捲用得一點都沒剩。回家,紀慎語一路沉默,到了剎兒街上,姜廷恩問:“你怎麼了?我說了喜歡小敏姐你就這樣,總不能你也喜歡吧?”
紀慎語斟酌著說:“我們算是好朋友麼?”對方點頭,他有些惶恐地問,“你不是說男人專喜歡男人,你對那樣的男人怎麼看?”
姜廷恩答:“我哪知道那是什麼毛病,怎麼倆男的還能看對眼兒?興許從娘胎里出來就與別人不一樣。”他臉一紅,“還有,男的和男的怎麼做那檔子事兒?我可真是想不明白。”
紀慎語臉紅得更厲害,認識丁漢白之前,他更是想不明白。現在不但想得明白,那百般姿勢,那千種滋味兒,他了解得門兒清。
說著邁入大門,前院架著梯子,要清清這一冬的屋頂落葉,順便檢查有無損壞的瓦片。
梯子剛在檐下擱好,丁可愈抬頭看見勾心處藏著個馬蜂窩,快有足球大,黑壓壓的。他回東院去找竿子和編織袋,要武裝一番摘了那隱患。
姜廷恩抱著一盆剛盛放的蘭花,跑去臥室獻寶,再向姑父姑姑討個賞。
院中霎時走空,只剩下紀慎語一個。他仰臉望著屋檐,蠢蠢欲動。小時候在揚州的家裡也上過房頂,紀芳許背著他爬梯子,還招了師母一頓罵。
他如此想著,踩住梯子開始爬,很輕巧,碰到房檐時一蓄力,徹底上去了。
一點點從邊緣處朝上,蹲著,手腳並用,半天才前進一點。下面丁可愈跑來,壓著步子,生怕驚了那窩馬蜂。上面的沒聽見下面的,下面的沒瞧見上面的,這兩人一聾一瞎。
檐下,丁可愈搓開編織袋,戴著手套面罩,握著竿子,準備摘了那馬蜂窩。竿子帶鉤,伸上去挑動蜂巢,勾住後向下拽,寸厘之間都要小心翼翼。鬆了,動了,一半已經探出,有淡淡的嗡鳴。
忽然,客廳里電話響起來。“真會挑時候!”丁可愈罵,撇下竿子,半途而廢跑去接聽。這霎那,姜廷恩獻完花跑出來,餘光瞥見房頂伏著個人,只當是煩人的老三。輕巧踱近,將梯子挪走閃人,從小就愛玩兒這種惡作劇。
院裡空了,一陣風過,那摘一半的馬蜂窩晃了晃。
紀慎語撩著襯衫做兜,拾了些落葉,漸漸爬到最高處。他反身坐在屋脊上,還想伸手摸一摸吻獸,抬眼輕眺,望見了小院裡的泡桐。
南屋門開,丁漢白紅著指頭擱下鑽刀,邁出門口引頸放鬆。一抬頭,正對上朝這兒望的紀慎語,他一驚,瘋了!胡鬧!學什麼不好學人家上房頂!
紀慎語兀自揮手,恍然聽見“咚”的一聲!緊接著是無法忽視的巨大嗡鳴!
那馬蜂窩終於墜落,那動靜叫人頭皮發麻。一時間,從房梁到地面的距離飛出數十上百隻肥壯的馬蜂,橫衝直撞,復又盤旋而上。
紀慎語幾乎駭得滾落房頂,匍匐而下,還抱著那一兜殘葉。好不容易攀到房檐,他傻了,梯子呢?梯子明明在這兒!那四面襲來的馬蜂將他團團圍住,湊在他耳邊,小翅兒似乎都劃在他臉上。
他緊閉著眼睛,埋著臉,張口呼救,生怕馬蜂飛進嘴裡。
“師哥!師哥!”紀慎語悶頭大喊,“姜廷恩!師父!”
丁漢白奔來時渾身一凜,好端端的從哪兒來那麼多馬蜂?!再一瞧角落的梯子,要揪住惡作劇的人大卸八塊。其他人聞聲跑出來,一見那場景也頓時慌了,被蟄還是小事,生怕紀慎語從上面跌落。
丁漢白搬來梯子蹭蹭直上,靠近了,抓緊托住那狼狽的小鵪鶉,令其周轉踩住梯子。他從後護著下了幾階,立刻跳下,脫掉外套將紀慎語一蒙,抱起來就跑。
那一窩馬蜂是否在追,那一院親屬是否在看,他通通沒有顧忌。
一口氣跑回臥室床邊,一路上掉了一溜落葉,關好門,丁漢白放下紀慎語,自己半蹲仰面盯著。“我看看,被蟄了沒有?”他急切地問,急躁地罵,“挺安穩的一個人,上什麼房頂?!還偏偏上最高的!”
紀慎語心有餘悸,捂著臉,手指張開露出眼睛。他要鏡子,千萬別被蟄成了麻子臉。
丁漢白制住對方,掐著腰,隔著布料按壓纖韌的皮肉。“怎麼那麼臭美?為悅己者容?”他拂開那手,仔細端詳,那臉蛋兒光滑細膩,躲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