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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語想,他既沒房也沒地,除卻修復作偽和雕刻也沒別的本事。哎呀呀,之前還義正辭嚴地拒絕吃股分紅,他把英雄當早了。撥動算盤的手停下,他愣愣望著空氣計算,每月至少出活兒幾件,能拿工資多少,之前賣了些梁鶴乘的東西,也一併加上。
“師哥,”紀慎語心算完撥一個數,“我大概有這些,全給你。”
丁漢白扭臉瞧他,那目光幽深,滲著光,像要把他吸進去。他探尋其中情感,被野貓在桌下踩了腳也沒反應,倏地,丁漢白伸手碰他的臉,力道很輕,怕繭子弄疼他。
對方久久未說話,紀慎語補充:“不用你還……我的不用還。”
喵嗚一聲,丁漢白把野貓踹飛了,真是沒眼力見兒小畜生,學會當電燈泡了。他自始至終看著紀慎語,有些感動,有些心動,人家才十七啊……他一早做好照顧寵愛的準備,相處下來,紀慎語幫東忙西不說,連錢財都要給他。
“大晴天,出去轉轉?”丁漢白提議,嗓音沙啞,“咱們踏個青,我帶你去個地方。”
炎夏來到這兒,經歷秋冬到了春天,然而紀慎語還只認識幾條路。這偌大的城市長看長新,高樓瓦楞都很迷人,他坐在自行車上顛簸一路,到了市里一片建築工地外。
周圍放著安全標,未完工的樓體掛著綠色安全網,丁漢白停車仰頭,說:“我要把古玩城開在這兒,每天來就把車停在那個口。”
車輛川流不息,他們倆在街邊端詳這半截大樓,似乎摘了網、挪了標,樓體簇新等著他們拎包辦公。一層經營瓷雜,二層經營玉石,三層書畫四層古籍善本,五層再來些古典家具。裝不下便開第二間,什麼玳瑁,什麼蒹葭,什麼文化街,四竄的販子們以後都要收入麾下。
丁漢白一捏鈴鐺蹬車駛遠,直接出了二環路。草長鶯飛,他改成推車步行,紀慎語仍坐在後面,任性地享受服務。
停了,停在一排密樹底下,樹後的高牆內是一片別墅。周圍有湖,有花園,有鵝卵石鋪就的小徑。裡面的住戶非富即貴,歸國搞投資的華僑,退休的老幹部,不計其數。丁漢白說:“以後分了家,我在這兒買兩幢,一幢咱們住,一幢讓老丁和老薑住。”
紀慎語微微恍惚:“那我去維勒班市場買下那套法國餐具,擺在別墅里。”
丁漢白說:“我帶你去法國,去英國,去看羅浮宮和大英博物館。讓你看看那座西洋鍾,真正的真愛永恆。還不夠,我們在古玩城對面開一間茶樓,沏喜歡的茶,備著你愛吃的點心,二樓休息,每一年開一次收藏會,叫圈裡的朋友都來參加。”
他講了一串,發覺紀慎語怔著看他。
他問:“你在想什麼?”
紀慎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他覺得遇見丁漢白很幸運,哪怕沒有愛情,師兄弟也好,甚至對手也沒關係,他都覺得幸運。
丁漢白跨上車子打道回府,這一趟轉得累極了,當然也滿足極了。一到家,他風風火火地回小院,進了臥室一屁股坐在床邊。紀慎語跟進來,關上門,擰毛巾給他擦手擦臉,他將毛巾丟開,拍一拍大腿。
紀慎語蹭來,聽話地往他腿上坐。
如此抱著,丁漢白問:“計劃的種種都是我喜歡的,你喜歡什麼?”
紀慎語答:“我喜歡翡翠。”
丁漢白說:“那我做一套給你,以後再帶你見識賭石。”
紀慎語又說:“我還喜歡丁香,丁香跟你的姓。”
丁漢白笑:“那我們多種一些,搭著玫瑰。”
這方小院,這幾間屋,這些擺設,沒哪裡是不好的,紀慎語吃喝不愁,也很少索求什麼。許久,他倚在丁漢白的肩頭說:“我最喜歡師哥。”
丁漢白親紀慎語的發頂,上次懂了高台烽火,此刻又懂了金屋藏嬌。八字還沒一撇,他明天就想挑木頭做個匾額,給那茶樓取名為“珍珠茶樓”。
估計行里到時候要傳——古玩城的丁老闆生生把那茶樓踏破了。
第51章 你真是個明眼人。
這世間一切都有跡可循, 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為,沒什麼是藏得住的。丁漢白明面上在玉銷記上班, 背地裡忙前跑後, 倒騰古董不亦樂乎。幸好他有張斯年這麼個師父, 收、放、交易,簡直能一手包辦各個環節。
崇水舊區的破落戶亮著燈, 丁漢白在屋內半蹲, 細看新得的兩件東西。張斯年受累跑了趟安徽,正吃著犒勞的酒菜, 說:“鬥彩開光, 原主本來要拍賣, 奈何沒批下來,撤拍了。”
英雄不問出處,這寶貝也不計較來歷,丁漢白喜歡得緊, 回去的路上都不敢開快顛簸。到家熄火, 他懷抱那左三層右三層包裹的東西, 輕輕蹚進前院,碰上坐門口摘菜的丁可愈。
好大一把茴香,笤帚似的,丁可愈喊:“大哥,晚上吃餃子!”
丁漢白敷衍:“吃餃子好。”他沒法快馬加鞭,只能長腿加急, 恨這晃眼的大燈泡,把頭髮絲都照得清晰無比。
丁可愈果然問:“大哥,你懷裡抱的什麼啊?”
丁漢白說:“料子唄,還能是什麼。”步出前院,回到小院,把東西擱立櫃裡藏著,這才放心。虧他在家裡橫行無忌二十年,如今比做賊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