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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漢白說:“等晴天了,我陪你一起去。”他忍痛抬手,撫摸這顆撒嬌的腦袋,“晚上在這屋睡,省得你操著心跑來好幾趟。”
夜雨不停,關著門窗仍覺煩擾,紀慎語洗完澡給丁漢白擦身上藥,晾乾時無事可干,便伸手玩兒燈罩的流蘇。一抬眼,他對上丁漢白的目光,四下無人,一時無話,各自的眼神更不懂得避諱,互相看著。
一個黑瞳仁兒,晦暗幽深,一個琥珀色,時常亮得不似凡人。
情人眼裡出西施,紀慎語巴巴往上湊,被丁金蓮迷了心智。這時院裡一嗓子傳來,姜廷恩喊他去吃宵夜,剛出鍋的湯圓。
他裝沒聽見。姜廷恩還喊,吃什麼餡兒的。
他執意要先親了再說。姜廷恩到達門外,吃幾個呀。
他一把捧住丁漢白的臉。姜廷恩推門,大力推薦黑芝麻的。
門開了,紀慎語正襟危坐,沒竊了玉,沒偷了香,反倒紅了臉。仿佛在旁人的眼皮底下私會,刺激又害怕。他與姜廷恩離開,吃三個湯圓,端四個回來,應了和丁漢白的情況——不三不四。
丁漢白吃著,紀慎語又伸手玩兒那流蘇。
吃完,身上的藥早干透了,丁漢白也忍夠了。他穿睡袍都要人伺候,待紀慎語給他綁腰帶時一把按住,說: “我又沒死,玩兒穗子不如玩兒我。”
這瘋話沒頭沒腦,紀慎語被捉著手往下挪,燙的,燙得他一顫。他臉面頓紅:“你這一身的傷,胸腹肩膀全腫著,怎麼還能有那個心思……”
丁漢白說:“我一個巴掌拍不響,誰之前魔怔地盯著我,誰捧著我的臉一副痴態?再說,那玩意兒又不長肩膀上,再再說,我不是潘金蓮嗎?我就燥熱難捱,我就慾火焚身。”
紀慎語蜷著手,睜不開躲不掉。這叫他怎麼辦?主動跨上去快活嗎……他難堪地推辭:“我還沒十七,來過兩回也就算了,不能這樣索求無度……”
丁漢白摟他至身前:“春天一到不就十七了?過去的人十七歲都當爹了。”大手伸入人家睡衣里,撫摸著,揉捏著,“這陣子哪兒碰過你?我把子子孫孫都給你,也叫你當爹好不好?”
渾話一句接一句,紀慎語毫無招架之力,就亮著一盞燈,他被架上大腿,被穩穩地抱住。
雨水更急,樹上鳥窩藏著溫暖,兩隻喜鵲傍在一處,啄著,勾著腳,羽毛濕了便振翅抖動。還有那富貴竹,那玫瑰丁香,都被摧殘得可憐兮兮。
紀慎語伏在丁漢白的肩頭,心中大罵渾蛋王八蛋,可到了緊要關頭卻急切低喊:“小心傷啊!”一口熱氣呼出,他半合眼睛望著檯燈,好好的玩兒什麼流蘇?
又瞄到盛湯圓的碗,元宵節就這樣過完了……
他陡然一個激靈,明天竟然開學!
夜半,紀慎語呼呼大睡,丁漢白披衣補了通宵作業。你為我雕黃玉狗,我為你寫數學題,可真他媽的天生一對,金玉良緣!
第49章 老紀,看看我現在的好爸爸!
人活著必須講究輕重緩急, 對手藝人而言, 學藝出活兒最要緊。紀慎語就是如此,開學後不晨讀, 反而每天早起扔石子, 以此加強手部力量和準頭。
丁漢白不堪其擾, 被叮叮噹噹的噪聲驚了夢,開門一瞧, 廊下繫著一排碎瓷片, 編鐘似的。定睛,原來還是他那堆海洋出水的殘片。
他說:“勁兒挺大了, 不用練了。”
紀慎語確認:“真的?”
丁漢白說:“抓得我一禮拜不見好, 入骨三分。”
三兩句就能沒個正經, 紀慎語再不搭腔。他要和丁延壽合雕極品玉,五個師兄弟,就算沒有丁漢白也還有二三四,師父信任他, 他必須圓滿完成任務。
動手那天, 丁延壽將五個徒弟全叫去玉銷記, 工具料子擺好,吩咐紀慎語畫圖。其他人坐成一排圍觀,噤著聲,盯緊每一筆線條。
丁延壽說:“慎語跟我學藝的時間最短,年紀也最小,但這回我選他來跟我雕這大單。”一頓, 瞧一眼紀慎語的畫,“未防你們誰心裡不服,所以叫你們來看著,畫圖、勾線、出胚,直到最後拋光打磨,看看他當不當得起。”
紀慎語壓力倍增,抿唇蹙眉,神思全聚在筆尖。他腦中空白無物,只有“獨占鰲頭”的設計,落實到筆上,逐漸將白宣填滿。
四人目不轉睛地看,姜廷恩耐不住,小聲問:“大哥,為什麼不叫你來雕?”
丁漢白故意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哪兒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啊。”
他瞄一眼丁延壽,這大老闆一方面賞識紀慎語,一方面是刺激他呢。那一頓家法只是傷身,這是要他的心也警醒起來,告訴他,玉銷記沒了他也行,別那麼肆無忌憚。
畫完勾線,一上午匆匆而過,紀慎語擱下筆環顧那四人,不好意思地笑笑。眾人無話,沒挑剔出半分不好,卻也沒夸,仿佛夸出來倒顯得虛偽。
丁漢白對上丁延壽的目光,挑釁道:“去追鳳樓包間,我請客。”
大家陸續離開,他上前握紀慎語的手,捏指腹,活動關節,再呼口熱氣。紀慎語指尖並著心尖麻癢起來,問:“師父這樣,你吃味兒嗎?”
丁漢白說:“對玉銷記好,你能開心,我能躲懶,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