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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公公掐起來,內廷都帶上火藥味。
掐過丘聚,劉瑾到御前告狀,奴婢為陛下抓貪,鞠躬盡瘁。趙榆不是東西,拖奴婢後腿。丘聚更是個混蛋,死活不給奴婢補足人手,以致耽擱辦差。
“陛下,要給奴婢做主啊!”
朱厚照被鬧得心煩。
西廠查貪,是奉聖諭。錦衣衛查謀刺為掩護,抓藩王小辮子,同樣是他下的命令。
幫誰都不是,只能揮揮袖子,安慰幾句,兩不相幫。
“劉伴伴忠心,朕知道。”
劉瑾傻眼。
就這樣?
見天子實在不耐煩,只能抹抹眼淚,退出乾清宮,繼續同丘聚掐架,挖五營牆角,往西廠調人。
關於此事,楊瓚看在眼裡,也是無奈。
劉瑾告狀,牟斌請命,王岳戴義都到乾清宮覲見兩回,一樣是奉天子敕令,為朝廷辦事,官司怎麼打,當真是個難題。
東廠和西廠掐,西廠和錦衣衛掐。
官司打到御前,朱厚照只能和稀泥。
牟斌咬牙。
他雖厚道,也不能任宦官騎上脖子。暗中監視不成,直接明里搶人!
於是乎,錦衣衛得命,迅速加入“查府庫”行列。陰差陽錯,釋放出廠衛南下,只為“抓貪”的信息。提著心的藩王,意外鬆了口氣。
送回的密信也被放到一邊,不再提心弔膽,覺都睡不好。
藩王放鬆警惕,錦衣衛卻加快速度。
期間,牟斌終於請下聖明,聯絡傅容,設法搜尋到更多證據,只等最後發力。
這個關頭,天子理當“坐鎮”京城,等待最佳時機,下令抓人。如此一來,謀刺之事,藩王之事,一夕可決。
誰能料到,朱厚照突然犯熊,叫嚷著北狩。
開玩笑,簡直是胡鬧!
楊瓚頭大如斗。
思來想去,幾次試著勸說,都是收效甚微。
“楊先生放心,《孫子》、《孫臏》、《六韜》、《孔明》,朕均已熟讀。不解之處,亦向兩位卿家請教。”
楊瓚很是怨念。
謝狀元顧榜眼,當真是干一行愛一行。做文章出色,講解兵法同樣超群。不到一年時間,天子竟將幾部兵法吃透,背得滾瓜爛熟。
之前用過的藉口,如今沒法在用。
這算不算挖坑埋了自己?
楊瓚無解。
兀自鬱悶時,朱厚照看完輿圖,又拿起一碗蜜瓜,道:“楊先生,日前吏部上奏,明年外放的官員之中,有兵部王卿家。”
楊瓚當即回神,道:“陛下,可是兵部主事王守仁?”
“是他。”朱厚照道,“朕已下旨,升其浙江布政使司左參議,司分守道,常駐新設雙嶼衛。”
“陛下聖明!”
兵部主事是正六品,布政使司參議為從四品。雖是外放,卻連升數級,能掌實權。更重要的是,常駐雙嶼,同衛軍一併掌管市貨,日後調還,最低也是六部侍郎。
是金子哪裡都能發光,當真不虛。
走出乾清宮,發現自己再次無功而返,楊瓚嘆息一聲,搖搖頭。勸天子回心轉意,怕比想像中困難百倍。
接下來半月,天子和朝臣開始拉鋸戰。
期間,天子兩次召見王守仁,楊瓚均在場。
在朱厚照面前,陽明先生不改學霸作風。非是刻意,朱厚照仍被打擊不輕。召見結束,開始折騰鴻臚寺和四夷館,令舉通事入宮,講習番語。
“朕偏不信,朕就學不會!”
天子要學番語,內廷自然跟風。
長春、萬春兩宮的美人,說話都開始嘰里咕嚕。
發展到後來,通事已無法滿足朱厚照的好學之心。僥倖留得一命,關在大牢里的佛郎機男爵,被洗刷乾淨,帶進宮中,為天子講說葡語。
知曉謝十六等海匪被砍頭,曝屍三日,目睹倭人三天兩頭挨鞭子,亞歷山德羅嚇破了膽子。
只要能離開囚室,哪怕讓他去刺殺歐羅巴國王,也會二話不說,抄起刀子就上。
走進皇宮,見到金光閃爍的琉璃瓦,磚紅色的宮牆,恢弘的建築,亞歷山德羅嘴巴張開,半天合不攏。
“上帝!”
桂殿蘭宮,碧瓦朱薨。
瓊樓金闕,雕欄玉砌,五脊六獸。
在明朝皇宮之前,葡萄牙國王的宮殿,歐羅巴貴族的城堡,都被比成塵埃。
“上帝!”
每穿過一面宮門,走過一段石路,前海盜頭子都要發出驚呼。被押送的軍衛喝斥,才閉上嘴巴,不敢繼續大呼小叫。
到了乾清宮前,站在石階下,亞歷山德羅眼睛差點瞪脫窗。
“上帝,我是到了天堂?”
殿前守衛不懂番語,視力卻相當好。看到亞歷山德羅的樣子,嘴角抽了抽。
覲見的番人不少,傻成這樣,當真是少有。
覲見之前,亞歷山德魯被按在水裡,狠沖幾回,身上的味道依舊刺鼻。張永從內殿行出,距離尚有五步,就皺眉捂住鼻子。
味兒成這樣,如何見駕?
最後,是丘聚想出辦法,取來五個香囊,脖子掛兩個,腰上系三個,總算壓下味道,能帶到天子跟前。
楊瓚、謝丕、顧晣臣同在暖閣。見到亞歷山德羅,都挑起眉毛。
朱厚照興致勃勃,接連問出許多問題。
亞歷山德羅跪在地上,經通事翻譯,不敢有半分遲疑,回答得無比詳細。
“歐羅巴當真是這樣?”
“遙遠的新大陸,真有各種奇怪的動物?”
“這樣的東西真能吃?”
“往返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