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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多吃幾盤豆糕,都有言官上疏。帝後同樣好吃,成何體統,怎能視而不見?
楊瓚不在京中,謝丕顧晣臣出使,沒人幫朱厚照出主意。好在有李閣老點播,解了天子燃眉之急。
文華殿筵講之後,朱厚照二話不說,直奔清寧宮。
“兒子是真餓。”
五個字,張太后當即怒了。
一國之君吃不飽飯,這還了得!每天處理朝政,常深夜不歇,多吃兩盤點心,值得這樣?
靡費內庫?
好,哀家解決!
愛子之情爆發,張太后抬出銀箱,掀開箱蓋,都是雪亮的銀錠。
“天子放心,有哀家。”
願意怎麼吃就怎麼吃,一天吃八頓也沒關係。內庫錢不夠,哀家這有。一國天子,竟要餓著肚子處理朝政,這叫什麼事!
有人彈劾?
隨他去!
“哀家倒要看看,誰敢挑毛病。再敢挑,哀家就去哭先帝,明擺著欺負咱們孤兒寡母,喪良心!”
這話誅心。
張太后沒有政治頭腦,卻能刺中“對手”痛腳。
換成太皇太后和吳太妃,還能講講道理。
張太后……有理也成沒理。
不見先帝都被哭得沒法子,將李夢陽下獄?
事情性質不同,結果卻未必不同。一旦張太后下定決心,豁出去,甭管都察院還是六科,都得讓路。
後宮不干涉朝政?
幾盤糕點,和朝政沒半點干係。
奢侈靡費?
沒動國庫,不用內庫,太后的私房錢,朝官有什麼資格管,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太后出錢,言官都打了退堂鼓。
朱厚照一身輕鬆,前腳接過太后的銀子,後腳就送了兩套舶來的首飾和一斛珍珠。
張太后得了禮物,為兒子孝心感動,母子關係漸漸轉好。
太皇太后和吳太妃也沒落下,同樣是外邦首飾和珍珠寶石。
夏皇后沒得首飾,一株珊瑚樹擺在寢殿,晃得宮人內侍兩眼發花。
有了官員表禮和海匪繳獲,內庫日漸豐盈。少年天子財大氣粗,對“自己人”愈發大方。楊瓚尚未回京,賞下的金銀珍寶已堆滿長安伯府庫房。
四品文官,沒有宅院,仍借宿他人府中,天子不覺奇怪,旁人自不會多言。
朱厚照對“自己人”大方,軍餉災銀也給得痛快,偏偏對朝中文武吝嗇起來。
端午佳節,不賞金銀改賞粽子,就是最真實寫照。
能說天子做得不對?
朱厚照必拍案而起。
“直諫朕奢靡的是爾等,說朕不體恤臣工也是爾等,朕究竟怎麼做,爾等才滿意?亦或是朕無論怎麼做,爾等都要挑刺?!”
群臣無言以對。
由此,天子以洪武舊法為旗,以勤儉節約為杆,凡是佳節恩賞,一律削減。查出有官吏貪污,全部嚴懲。
發下軍餉災銀,必以東廠番子和錦衣衛護送。當地官員敢伸手,必要有被剁爪的覺悟。
“尚膳監的手藝越來越好。”
分完五個甜粽,朱厚照挾起咸粽,同樣分給皇后一半。
正要入口,一名中年宦官忽然來報,錦衣衛又帶回了消息。
“可是楊先生?”
宦官品級不夠,無法入內殿,只將詳情告知谷大用。後者聽天子詢問,立即道:“回陛下,不是楊御史,是出使倭國的謝郎中送回文書。”
“哦?”朱厚照放下筷子,擦擦手,“拿給朕。”
“是。”
谷大用呈上文書,朱厚照直接翻開。
夏皇后起身,端著空盤離開榻邊,藉故避入側殿。
“陛下,妾先告退。”
朱厚照點點頭,認真翻閱官文。
越看眼睛越亮,到最後,控制不住驟然升起的喜意,嘴角差點咧到耳根。
有錢了!
朕有錢了!
整座銀礦,開採十年,足夠再堆滿五座承運庫!
“谷伴伴。”
“奴婢在。”
“傳牟斌戴義乾清宮覲見。”
“是!”
谷大用退下,朱厚照下榻,喚來宮人,道:“告知皇后,朕回乾清宮,晚些再過來。”
“奴婢遵命。”
宮人雙頰緋紅,盈盈下拜。腰帶刻意束得緊,恍如成熟的水蜜桃,誘惑。
朱厚照惦記銀子,壓根沒看一眼,大步流星奔出寢宮。
這一幕落在女官眼中,立即皺緊眉頭。
待宮人稟報皇后,退出內殿,立即被兩個中官扭住。
“奴婢犯了何錯?”
“犯了何錯,你不知道?”
女官表情冰冷。
不提皇后本就是個美人胚子,得天子寵愛。長春、萬春宮的沈妃王嬪吳昭儀,哪個不漂亮?哪個不是一等一的美人?
一個小小的宮人,竟妄想接近天子,一步登天,簡直是找死!
越近仁壽宮,宮人臉色越白。
到宮門前,雙膝發軟,連聲音求饒,只求女官能放過自己。
“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
“堵上嘴!”
後悔已晚,無論王太皇太后還是吳太妃,都不會輕饒她。
經歷過萬氏之禍,兩宮對宮人媚主尤其忌諱。
殺雞儆猴,並不只適用於前朝。
“皇后正位,綿延嫡嗣,方為國朝之福。”
逗著鵓鴿房送上的鸚鵡,王太皇太后淡然道:“皇后年紀小,怕下不了手。哀家半截身子入土,沒那麼多忌諱。”
“娘娘說的是。”吳太妃道,“好在發現得早。以天子的性子,也不會再有萬氏那樣的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