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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入華蓋殿,受在京宗室八拜。
隨後,天子入奉天殿,受群臣朝賀,皇后往仁壽宮,詣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親手奉膳。
膳畢,入坤寧宮正位,受內外命婦恭賀。
按照祖訓,這樣的場合,吳太妃本不應出席。然其出身不凡,曾為成化帝元後,又掌宮務多年,太皇太后特下懿旨,在正殿中為吳太妃設立座位,即在張太后對面。
張太后雖有微詞,礙於太皇太后旨意,又是兒子的大好日子,只能按下。
見仁壽宮來接吳太妃,乾脆起身,帶著女官宮人一同離開清寧宮。
媳婦不是自己挑的,卻也是個好孩子,必能同兒子好好過日子。
再者說,自己頭上還有一層婆婆,何必同兒媳婦擺款。惹來太皇太后不滿,再冷了兒子的心,實是得不償失。
皇太后移駕仁壽宮,免掉夏福兩宮往來,實是相當體貼。
太皇太后立即遣中官傳訊,皇后只往仁壽宮即可,不必再往清寧宮。
得訊,夏福更感慚愧。
婆婆對她這般好,她必不能讓婆婆失望。
撲倒天子,勢在必行!
皇后抵達仁壽宮,為兩宮奉膳。
朱厚照升殿奉天殿,受百官朝賀。
楊瓚一身朝服,隨眾人下拜。惦記著顧卿傷勢,心思不屬,表情中難免露出幾分。
禮畢,天子步下御階,登御輦,往仁壽宮詣三位長輩。
群臣恭送天子,其後退出奉天殿,離宮還家。
楊瓚行在路上,心思百轉,眉頭緊蹙。謝丕喚了兩聲,硬是沒聽見。
將要行出奉天門,謝丕快走幾步,提高聲音,道:“楊賢弟,且慢一步!”
“啊?”
楊瓚終於回神,轉頭看向謝丕,表情中滿是疑惑。
“謝兄叫我?”
“正是。”趕上楊瓚,謝丕皺眉道,“楊賢弟可是遇到難事?”
“謝兄何有此問?”
“方才在奉天殿中,賢弟神情似有不對。”謝丕道,“不只是為兄,幾名御史和給事中也頻頻側目。如有難事,賢弟可同為兄商量。在宮中還是謹慎些好。”
楊瓚微驚,不禁汗顏。
“多謝兄長提醒,瓚今後必定小心。至於難事,確有一樁,尚可解決,暫不必煩勞兄長”
謝丕有些不信,“果真?”
“瓚從無虛言。在兄長面前,更是如此。”
想起幾次被楊瓚坑,謝丕嘴角抽了抽,很想問問,賢弟說這話,不覺得虧心?
半點不虧心。
楊瓚面無慚色,一派坦然。
“賢弟果非常人。”謝丕嘴角抽得更厲害。
“謝兄長誇獎。”
謝郎中想給自己兩巴掌,沒事操哪門子心!有這時間,半部兵書都能讀完。
出了奉天門,楊瓚吩咐車夫,不回長安伯府。
“去南鎮撫司。”
去哪?
車夫僵了一下,表情驟然一變。
凡北鎮撫司出身,聽到“南鎮撫司”四個字,多數都是一樣反應。
“楊老爺要去南鎮撫司?”
“正是。”
“一定今日?”
“一定。”
楊瓚主意已定,車夫不能抗命,一邊甩動馬鞭,一邊在心裡哀嘆,平日躲都來不及,今天自己送上門,被幾個弟兄知道,必定會笑破肚皮。
誰讓他硬是搶了給楊老爺趕車的差事?
被人笑,也只能認了。
馬車行過長街,車角懸掛的琉璃燈微微晃動,映著陽光,折she七彩光芒。
車夫取近路,穿過東、南兩城街市。
相比東市繁華,南市更為喧囂熱鬧。
臨街房屋高矮錯落,掛著各種幌子,或茶樓酒肆,或點心雜鋪。
比起東城的整齊有序,鱗萃比櫛,南城布局微顯雜亂,靠近內城,愈發顯得擁擠。
“正月里,還不是那麼熱鬧。”車夫道,“趕上春秋時節,有市禽蛋的農人,貨牛馬的行商,南城更熱鬧。”
馬車行過處,路旁的攤販貨郎紛紛避讓。
南城的路本就不寬,再被攤販占地,更顯得擁擠。人多時,必會捱三頂四,連轉身都困難。
南鎮撫司衙門,即在南城中心處。
一樣的大門破舊,石獸皸裂,牆頭長草,同北鎮撫司衙門極其相似。
不看守衛在門前的校尉力士,誰也猜不到,這棟破房子裡,行走辦事的是錦衣衛。
“翰林院侍讀學士楊瓚,特來拜會趙榆趙僉事。”
話落,楊瓚遞上名帖,並有顧卿留下的牙牌。
“翰林院侍讀?”
南鎮撫司和北鎮撫司同為錦衣衛,卻屬兩個系統。楊瓚在北鎮撫司內人緣好,不代表南鎮撫司的人也會給他笑臉。
“稍待。”
校尉接過牙牌,確認無誤,連名帖一同遞送入內。
一刻鐘不到,衙門大門開啟,趙榆面上帶笑,親自出迎。
“貴客臨門,實是蓬蓽生輝。”
“趙僉事抬舉,下官實不敢當。”
楊瓚拱手,明知今日之後,“秘結錦衣衛”的帽子將牢牢扣在頭頂,這一趟也必須要走。
“無事不登三寶殿,下官拜會趙僉事,實是有事相求。”
“既如此,還請入內相商。”趙榆笑道,“如能做到,趙某必不推辭。”
“多謝趙僉事。”
楊瓚身上仍是朝服,三梁朝冠,銀革帶,四色盤雕花錦綬,腰佩藥玉,手持象牙笏,同四周環境頗有些格格不入。
明朝不修衙,兩京的官衙更將這一規則發揮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