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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楊瓚預感到不好,卻不知該如何勸解。
“朕不想忍了!”朱厚照猛的握拳,咬牙道,“朕是天子,為何不能暢快行事!”
“陛下,臣請陛下三思。”
“思過了,沒用。”朱厚照果斷道,“朕講道理,兵部照樣不辦事。朕還憋屈自己做什麼!”
楊瓚傻眼,徹底傻眼。
“陛下,兵政之事非一夕造成。訓練無法,也需時日改正。”楊瓚道,“兵部劉尚書,為人耿直忠厚,剛毅果決,乃先皇託付重臣,陛下萬不可輕動!”
“楊先生以為朕要做什麼,罷了劉尚書?”
看著楊瓚,朱厚照的表情很是奇怪。
“朕何時這麼說了?”
楊瓚:“……”
口口聲聲說不講理,他還能怎麼想?
“朕沒那麼衝動,也沒那麼糊塗。”
見楊瓚目瞪口呆,朱厚照忽然笑了。
“能讓楊先生吃驚,可不容易。”
“陛下,臣……”
朱厚照站起身,繞回御案後,看到光禿禿的桌面,當即皺眉。
“谷伴伴。”
“奴婢在。”
“取黃絹,伺候筆墨。”
“是。”
片刻後,黃絹鋪開,谷大用研墨,張永呈上御筆。
待墨汁漸濃,朱厚照執筆蘸墨,懸腕於絹上,繼而重重落筆。
“昔祖宗之時,精甲銳軍,強兵猛將,所向克捷。今兵政漸弛,邊軍猶諳戰,京軍則疏於訓練,實不堪用。”
寫完這句,朱厚照皺了皺眉,本想再添幾句狠話,到底沒有落筆。
“今觀操演,六十八衛精銳齊出,聲勢赫赫,似天兵神將。實則瓦合之卒,不堪用者甚多。”
“兵為邦固,將顯國威,豈可糜餉廢銀,廢弛至此!”
“今敕內閣六部,差官清查京衛,指揮千戶之下,凡不堪用者,貪墨軍餉者,蒙祖蔭而無能著,以兵為役夫者,皆革!”
“清查京衛名冊,老弱不堪者裁汰,發回原籍。稍弱者存原伍操練,以備再選。壯者具名奏上,編為團營,依太宗皇帝練兵之法,訓練收操,不得虛應其事!”
“拔選有能知兵者,充營官。”
“敕滿朝文武,凡有能者,具實以聞。緊上推舉,不可延遲。”
幾百字,洋洋灑灑寫完,朱厚照停筆,從頭至尾看過,總覺得落下什麼。
“楊先生觀之如何?”
考慮片刻,楊瓚實話實說。
“陛下英明,臣觀此令甚好。只微末處尚可增添。”
“何處可添?”
楊瓚上前,將心中所想道出。
朱厚照先是不解,旋即恍然。聽到後來,直接將案上黃絹丟開,重新起筆。
待聖旨寫完,蓋上寶印,楊瓚以為沒自己的事,可以行禮走人。
未料想,朱厚照抓起一塊豆糕,兩口下肚,道:“既是楊先生出的主意,明日,朕去京衛武學,楊先生便與朕同行。”
楊瓚:“……”
“說起來,先時楊先生便同朕提過武學之事。”朱厚照又拿起一塊豆糕,道,“京衛武學多由國子監助教掌事。朕有意另擇賢才,楊先生以為如何?”
楊瓚咽了口口水,危機感頓現。
“陛下,臣推舉翰林院侍講謝丕,修撰顧晣臣。”
“謝侍講,顧修撰?”
考慮片刻,朱厚照點點頭,“也好。”
於是乎,天子大筆一揮,升翰林院修撰顧晣臣國子監司業,掌京衛武學。遷翰林院侍講謝丕至兵部,任武庫司郎中,同掌軍籍武學。
寶印蓋下,朱厚照滿意了,楊瓚也長出一口氣。
歷史上,這二位官途如何,楊瓚並不知曉。
當下卻是因楊某人扇動翅膀,先讀兵書,後掌武學,齊刷刷走上未知之路。
於此,楊瓚也只能仰頭望天。
不想埋了自己,只能請他人一併入坑。
故而,謝兄,顧兄,還請見諒。
第六十三章 出來混,總是要還
弘治十八年十一月乙酉,大雪初晴。
層雲散去,晴空萬里,北風卻是更冷。
早朝之上,天子敕諭翰林院,命學士劉機為總裁,重校《大誥武臣》一書,翻刻頒賜京城武學及在外各衛,令武臣子弟熟讀。
“勉善戒惡,勤操練,熟讀兵法,以待武選。”
同日,升謝丕為兵部郎中,顧晣臣為國子監司業的敕令頒至翰林院。
謝狀元和顧榜眼在值房接旨。謝恩當時,心有五味,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難言喜憂。
升官是喜事。
半年不到即品級躍升,青袍白鷳位列朝堂,實是少有。
楊瓚是個例,大可不提。內閣三位相公都在翰林院多年,才得以拔升,入六部議政。更不用提滿朝文武,諸位先進。
只不過,對兩人來說,掌管武學,同武臣子弟打交道,終究心中沒底。
按照後世的話講,專業不對口,被天子強行分配,實是喜憂參半,不知說什麼才好。
該慶幸,武學到底是“學”,不至過於離譜。被天子“升”到五軍都督府,或軍衛指揮使司,才當真該哭。
“咱家恭喜謝郎中,顧司業高升。”
丘聚袖著手,道喜之後,向兩人告辭,返回乾清宮。
捧著聖旨,謝丕和顧晣臣互看一眼,都是心有愁意,不敢訴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