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
“大郎沒了,我又一直病著,有心無力。”
“這可不成。”族長皺眉,道,“長成立不起來的性子,沒得後悔。”
“這事我也想過。”楊樅道,“好在四郎記著兄弟,和我說,翻年就給廉娃啟蒙。”
“四郎給廉娃啟蒙?”
“對。”
“這是要把廉娃帶去京城?”
楊樅頓時一愣。
他之前怎麼沒想到?
“去京城也好。”
“四郎孝順。”族長笑道,“廉娃帶去,八成也要接你去享福。將來,咱們這些鄉下泥腿子,見著了都要叫聲老太爺。”
楊樅張開嘴,不知說什麼才好。
年輕時,大哥就是喜好說笑的性子。近些年扳正不少,沒料想,今日又拿兄弟取笑。
族長几個兒子立在一旁,想笑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
族長媳婦和幾個兒媳都在隔屋。聽到楊樅的話,三個兒媳抱著孩子,齊齊看向婆婆。
“都看我作甚?”
“娘,”小兒媳最是潑辣,也投婆婆的緣,大膽開口道,“四郎是文曲星下凡,能給娃兒啟蒙,可是天大的福運。”
“娘,不求和廉娃一樣,哪怕教給孩子幾個字,也是好的。”
“娘,您和爹說說?”
“這又不是什麼難事,有爹開口,四郎總該點頭。”
三個兒媳你一言我一語,族長媳婦被說動七分。
“容我想想,再和你爹商量。”
“哎,都聽娘的。”
三個兒媳互相看看,都是滿懷期待,盼望事情能成。
事情談完,族長讓長子楊珁送楊樅歸家。
“天黑路滑,好生扶著你三叔。”
“是。”
族長的幾個兒子,只有老六楊玘繼承他早年的性子,能說會道。餘下都是悶葫蘆,心思不缺,嘴卻不怎麼利落。
值得安慰的是,手腳勤快,都能吃苦。甭管什麼年頭,家裡從不缺糧食。
送走楊樅,族長坐在榻上,思量該怎麼和老人開口。
族長媳婦走進來,撥亮燭火,將幾個兒媳的心思道出。
“你瞧著這事怎麼樣?”
族長揉了揉眼皮,道:“廉娃是他親兄弟的骨血,又聰明伶俐,四郎自會帶在身邊。咱家這幾個孩子,未必是那塊料子,等族學辦起來再啟蒙不遲。”
“可是……”
“你就沒想想,咱們開口,四郎抹不開答應了,旁人聽說也求上門,四郎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是累了自己,不答應必要得罪族人。
左右都是為難。
“是我想差了。這事的確不妥當。”
“咱們楊氏,苦了幾代,好容易翻身,有了盼頭。”族長道,“沒有四郎,閆家把咱們害得絕戶,都沒處伸冤。才過幾天安生日子,不能忘了前頭的教訓。你和幾個媳婦都說說,也和族裡媳婦、外嫁的閨女講明,凡是敢起私心,給四郎找麻煩,別怪我這做長輩的不講情面!”
族長媳婦點頭答應,再不提讓楊瓚為孫子啟蒙一事。
楊樅回到家中,將族長的態度告知楊瓚。
“得族裡老人點頭,才能決定。”
“勞煩爹爹,是兒之過。”
楊樅搖頭,道:“大事上我幫不得你,族裡這些事,好歹還能說上幾句話。”
“爹,兒慚愧。”
“你孝順,我知道。”楊樅道,“你楊叔家的事,我有個念頭,你看是妥當……”
要說的事情太多,父子倆都沒有睡意。臨到子時,方才各自歇息。
翌日,雞鳴三聲,院門便被敲響,族長家的兩個兒子親自來請。
“三叔,四郎,可起身了?”
臨到正月,開祠堂不是小事。需得早作準備,才不會出岔子。
“起來了。”
楊瓚早早醒來,整備妥當,親自奉水伺候楊樅洗漱。楊玘兄弟來時,兩人已用過米粥。
“三叔起得早。”
見楊瓚穿著儒衫,楊玘不由道:“四郎為何不著官服?也好讓祖宗看看。”
楊瓚搖頭苦笑。
在大明朝,事事有講究,車轎不能隨便坐,衣服同樣不能亂穿。
朝服,公服,乃至常服,凡是朝廷發下,穿著都有嚴格規定。天子賞賜的麒麟服更不能隨便穿,連腰帶都不能隨便系。
敢不守規矩,言官的口水能淹死他。
“官服豈是能隨便穿的?”
瞪了弟弟一眼,楊珁和楊瓚說起祭祀安排,巨細靡遺,不漏一句。
“家父正同老人商量,開祠堂之前先拆牌坊。”
牌坊建在祠堂正面,不想穿行,只能繞路。多少代人,向來沒有這個規矩。
“先拆牌坊?”
“對。”楊玘逮住機會,插嘴道,“兩塊石基都是我和大哥打下,要拆,也得咱們兄弟動手。”
楊瓚轉頭看向楊樅,見後者點頭,才同楊珁兄弟道:“一切聽族中安排。”
天尚未大亮,楊樅父子已隨楊珁兄弟動身,先往族長家,再往祠堂。
彼時,族中老人多已聚到一處,商議拆掉牌坊,開辦族學之事。
多數人同意楊瓚的提議。只是今後是否再建,還要另論。
“事情不好耽擱,等四郎一到,就去祠堂。”
“好。”
京城
臨近歲尾,神京城內愈發熱鬧。街市喧囂,百姓面上帶笑,喜迎爆竹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