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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辦,誰說也沒用。
“陛下!”
勸說不住,眾人心裡的滋味實在難以表述。
為今之計,只能絞盡腦汁,各想辦法。
不想被牽連進去,必須自打嘴巴,設法證明“不法之事”子烏須有。證明不了,也得將“犯罪人數”縮減最小範圍。
小卒同樣惜命。
大佬們揮揮袖,撣撣衣擺,不用費太大的力氣,自可輕易脫身。
下邊的人不甘心,總要想方設法脫罪。
實在沒辦法,只能推出幾人頂罪。
作為“犧牲品”和“替罪羊”,認命便罷,自然是我不好換大家好,等著坐牢流放。不認命,後果只能是我不好,大家都別想跑,死了也要拉幾個墊背。
後一種情況,必定導致互相攀咬。
用不著朱厚照操心,幾方勢力就會撕扯不休。
下邊的人擼袖子開揍,大佬還能穩坐釣魚台?
明顯不可能。
斷尾求生固然重要,砍的次數太多,長短超過底線,不致要了人命也會眾叛親離。
不想撕得昏天黑地,來幾場群體鬥毆,只能將上疏彈劾的御史推出去,言其誣告。
如此一來,都察院必不會善罷甘休。
別說證據確鑿,確有其事,就是道聽途說,也沒有將言官定為“誣告”的道理。
天子行廷杖,將人攆回老家種田,還能在史書上留幾筆,說不得會被春秋一下,成為“諍臣”。被朝臣推出去頂罪,扣上污名,今生今世都不得翻身。
身為御史,負監察百官、糾察不法之責。
一人背上誣告的罪名,整個都察院都會被牽連。
姓劉的能誣告,證明言官也有私心,並非百分百的清廉公正。以此推斷,其他御史乃至副都御使,左右都御使,都變得十分可疑。
同為言官的六科給事中,也不能獨善其身。
大家屬於同一體系,平時可以掐,必要時必須站在同一陣線!
和武官撕,和文官撕,和天子撕!
撕到不能再撕!
總之,絕不能被同僚上言“誣告”!
楊瓚上請之時,只想著將水攪渾,萬萬沒能想到,力度有點大,渾水變成泥潭。
朱厚照想到了。
身在皇家,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政治嗅覺遠比楊瓚敏銳,缺少的不過是經驗。
看到群臣的表現,設想到可能的後果,朱厚照心情更好,借衣袖遮掩,又吞下兩塊豆糕。
當日早朝,結束在一片肅殺的氣氛當中。
或許是心情好的緣故,退朝之前,朱厚照突發奇想,決定恢復上元節休假,只是從十日縮短到五日。
“上元節當日,朕與萬民同樂。”
丟下這句話,朱厚照起身走人。
奉天殿內陷入長久的沉默。
縱然是內閣三人,也不得不正視天子的變化。
輕飄飄兩道聖旨,攪亂整個朝堂。偏偏不能說天子有錯,畢竟麻煩的源頭不在龍椅之上。歸根結底,無論倒霉到什麼地步,都是自找。
“李相公,你看天子是什麼意思?”
三人之中,李東陽最是平易近人。心懷忐忑的官員不敢攔劉健謝遷的路,只能壯起膽子,到李東陽面前碰碰運氣。
未料想,李東陽沒說話,前方的劉健忽然駐足,轉過身,厲聲喝道:“天子剛正,下旨嚴查不法,爾等有何異議?”
“不敢,不敢!”
“天子大中至正,法不徇情,我等甚是欣喜!”
“既如此,還有何事需問?”
分毫不給人面子,劉健冷哼一聲,再不做停留,轉身就走。
安慰眾人兩句,李東陽亦未多留。他擔心的不是兩道聖旨,而是皇莊。
撤掉設立的關卡,不再向往來商賈收取貨稅,看似尋常,內中實藏有大玄機。
“皇莊,官衙,官道,陸運。”
一邊走,李東陽一邊思量。
天子以身作則,嚴格拘束皇莊管事太監,不許大肆盤剝。有聖旨為令,當地官衙必仿效而行,減免雜稅,否則將有違背皇命之嫌。
寧晉等縣有官道通往京師,貫通南北。
消息傳出,各地行商必將蜂擁而至。
究其根本,各地官府盤剝甚巨,水路尚好,商隊行走陸路,單是各項雜稅就占據成本多半。逐年擠壓之下,利潤不斷縮減。大商賈尚能支撐,行商多是小本買賣,不賠錢就算好的。
此項皇命一出,可以想見,皇莊所在的州縣必當聚集各地商販。
南北貨物流通,各色人等聚集,酒樓客棧、食鋪茶肆多會隨之而起,鱗次櫛比。
幾縣之地,都將日漸繁華。
行到文淵閣前,李東陽沒有急著推開門,而是立在廊下,喚來一名書吏。
“去工部,取北直隸保定等府輿圖送來。”
“是。”
書吏領命退下,摸不清李閣老的意圖,卻沒有多問。
李東陽步入室內,見劉健謝遷正翻閱奏疏,偶爾交談,多言及兩道聖旨,少有涉及皇莊,不免搖頭。
丟了西瓜撿芝麻。
忽視緊要未決之事,關注能預期結果的細枝末節,該說兩位同僚久居高位,思慮已成定勢,還是自己杞人憂天,想得太多?
李東陽同劉健頷首,行到桌案後,隨意翻開一份奏疏,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自正月初一到上元節前,各府州縣衙封筆,不報送公文。擺在桌案上的多是積壓的瑣事,或御史台六科遞送的彈劾諷諫。
看到奏疏上的文字,李東陽連連皺眉。
屠勛剛正有餘,老練不足。比起前任左、都御使,差的不是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