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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老爺,前方有番商的攤位,可要看看?”
“又是番商?”
朱厚照皺眉。
“此番商非彼番商。”楊瓚笑道,“攤位上的燈多由琉璃製成,繪畫圖案也有區別。老爺可有興趣?”
“有!”
朱厚照好奇心旺盛,順著楊瓚所指的方向,大步流星就要往前擠。
天子性急,著實苦了開路的家人和錦衣衛。
不能讓人擠到天子,也不能明目張胆的推搡百姓,只能硬著頭皮,以自身為盾,分海一般,為天子開路。
楊瓚向隨行的校尉點點頭,將袖中海圖遞出。
“煩請告知顧千戶,此圖之上恐有玄機。押入詔獄的幾名番商,務必詳加詢問。”
“是!”
校尉領命,鑽入人群,頃刻不見蹤影。
“楊賢弟可是發現不對?”謝丕留意,不免問了一句。
“大概。”楊瓚沒有一口咬死。
鄭和海圖藏在深宮,不能作為證據。要知曉海圖上的問題,只能仰賴錦衣衛。
幾名番商來歷不明,身藏這樣的海圖,著實有些可疑。沒有他提醒,也會引起錦衣衛警覺,必將到刑房走上一遭。
搶劫番商的壯漢,就算不是海盜,也相去不遠。落到錦衣衛手裡,銅筋鐵骨,照樣能敲個粉碎。別說出身籍貫,怕是連親爹穿什麼內衫,都會問得一清二楚。
“楊先生,快來!”
立在番商的攤位前,提著一盞造型稍顯奇怪的彩燈,朱厚照興奮招手。
楊瓚收起思緒,借家丁排開的窄路,快步向前。
盡全力穩住這位,只期望顧千戶能抓緊時間,快些問出個子丑寅卯。
一旦天子駕臨詔獄,意圖親審疑犯,消息傳到朝中,必生出不小的波瀾。萬一吵起來,耽擱事情不說,更會糾纏得沒完沒了。
若牽扯出海圖,有直覺敏銳者,發現天子對出海感興趣,問題會更大。
屆時,為天子講解海外方物的楊瓚,定當處於風口浪尖,不死也會脫層皮。
鑑於群臣對海禁的觀點,楊瓚實在不敢冒險。
他想做些事,都要細細謀劃,暗中進行。
沒做好準備之前,泄露出消息,橫生出枝節,借番商尋糧種之事都會生出波折。
杞人憂天?
以都察院和六科的戰鬥力,將兩件事扯到一起,一棍子砸死,不過是小菜一碟。
詔獄
三名番商,五名壯漢,分別押入兩間囚室,逐個提審。
起初,獄卒沒有用刑,而是好聲好氣,甚至笑呵呵的開口詢問:諸位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祖籍哪裡。
家裡有幾口人,有沒有兒女,平時都做什麼營生。此番來京,所為何事,暗地裡有何圖謀。
仔細道來,不許有半點隱瞞,大家便宜。
“小人乃黑衣大食後裔,世代以貿易為生。前朝時,因國家被滅,君主慘死,祖先流亡至此。”
“小人現居寧波府,有戶籍路引憑證。”
“此次進京只為生意,絕無其他圖謀!”
番商跪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聲嘶力竭喊冤。
一邊哭,一邊竹筒倒豆子,問什麼答什麼,不敢隱瞞半句。
他們被人搶,該是苦主吧?
為什麼不審訊疑犯,先審他們?
當真是不明白。
“千戶,您看?”
“先帶下去。”
顧卿坐在椅上,翻過幾人的口供,神情始終沒有半點變化。
燭火微微搖動,刑房外突起一陣腳步聲。
一身絹布短袍的校尉走入,無視腳軟被拖出去的番商,抱拳行禮之後,取出海圖,將楊瓚所言詳細道出。
“楊侍讀令屬下報知千戶,此圖大有玄機,番商來歷甚是可疑。”
“餘下幾人,楊侍讀可說了什麼?”
“並未。”
顧卿展開海圖,沉吟片刻,問道:“此圖還有何人看過?”
“陛下身邊的兩個伴當,兵部郎中謝丕,國子監司業顧晣臣,戶科給事中王忠,兵科給事中嚴嵩。”
“僅這幾人?”
“是。”
“陛下現在何處?”
校尉的表情有瞬間扭曲。
“回千戶,正在燈市。”
顧卿有片刻默然。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遵命!”
校尉退下,顧卿借著燭光,仔細掃過圖上的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
看了半晌,顧千戶抬起頭,合上圖紙。
“來人,去南鎮撫司,請趙僉事前來。”
“是!”
錦衣衛霸氣側漏,無孔不入,令宵小聞風喪膽。
顧千戶出身勛貴,能文能武。
比文采,不下今科三鼎;論身手,更可傲視右班武將。為辦事需要,番邦文字亦有涉獵。可海圖擺在面前,他卻硬是看不懂。
楊瓚以為,將海圖交給顧卿,自可萬事大吉。壓根沒想過,顧千戶會有這樣的短板。
問題出現,顧卿無法解決,只能往南鎮撫司請人。
明朝文武愛好豐富,作為稽查百官的天子親軍,錦衣衛更不落人後。
顧千戶看不懂海圖,詔獄和北鎮撫司也無此能人。沒關係,到南鎮撫司找。
北鎮撫司稽查辦案,審訊犯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四處奔忙。
南鎮撫司負責錦衣衛內部事務,少有出京辦事的機會。閒下來的時間,自然可以發展各種興趣愛好。
顧卿去請的趙僉事,即是此類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