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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登科,本可翻修舊居,架設房梁,增設廳堂。然舉家在孝,楊樅傷病,幾月動彈不得,兩個兒媳更沒有那個心思。
“爹。”
楊樅正坐在榻上,一下一下捶著腿。見兒子孫子一起進來,不免有些奇怪。
“廉兒過來,嫂子怕不知道。”
三言兩語解釋清楚,楊瓚放下楊廉,提起帶回的幾口箱子。
“孫家的事實在是糟心。”
待楊廉被兒媳抱走,楊樅才皺著眉,將憋在心裡的悶氣道出。
私逃的一雙男女死在楊氏祠堂前,不是族長和族中老人當機立斷,禍害必定不小。
“案子查明,逃走的兇犯也抓了回來。”楊樅道,“提審時招認,說是和孫家有舊怨,殺人是為報仇。”
“和孫家有舊怨?”
楊瓚蹙眉。
這事明擺著沖楊家來的,口供顯然不可信。
“別說你不信,族長和老人都不信。”楊樅道,“和孫家有仇,為何把人掛到楊家的牌坊上?只這一點就說不通!”
楊樅一邊說,一邊氣得咬牙,“好好的牌坊,費了族裡多少心思。沾了這事,實在晦氣!這是誠心要禍害楊家!”
“大令怎麼說?”
“犯人一口咬死,還能如何?”
兇手歸案,承認罪名,一口咬死是私怨,案子理當了結。繼續審下去,也難問出個子丑寅卯。
在報送府衙之前,錦衣衛提走兩人,言是另涉要案,需押解進京。
想起捕快見到的邊軍腰牌,大令沒有深究,也不敢深究。
歸根結底,除在縣中拿住的三人,餘下都是錦衣衛抓捕。送到縣衙過堂,已是不小的人情。想提走,自然不好阻攔。
發生在大牢里的事,楊家不知道,孫家更不可能知道。
南去的行商遲遲沒有回音,找到同行歸來的商人,都是一問三不知。只道在保定府分開,人究竟去了哪裡,他們都不曉得。
幾月沒有音訊,是生是死,無人清楚。
當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行商的婦人鬧得更厲害,叫嚷著女兒死了,丈夫必也被人害了,口口聲聲要楊家償命。似有所依仗,根本不怕族中老人。
“人像是瘋了,講不得道理。”
說到這裡,楊樅嘆息一聲,“因著這事,你十叔家裡不安生,出門都抬不起頭。你十嬸帶著媳婦挨家挨戶的解釋,唯恐害了你的名聲。”
“十叔十嬸也是被蒙蔽。”楊瓚道,“拜過祠堂,我去見十叔,一姓人不該就此生分。”
“對,對!理當如此。”
“另外,”楊瓚頓了頓,道,“孫家送來的表禮,我一樣沒動,都帶了回來。”
見楊樅面露不解,楊瓚道:“明日請族中幫忙,都送還回去。我親自向孫氏族長說明,好過十嬸勞心。”
“這麼做妥當嗎?”
“爹,孫家死了人,有理沒理總存著一口怨氣。”楊瓚道,“我去把事情說開,日後再有牽扯,也不致拖累族人。”
說不過兒子,楊樅只能點頭。
事情牽涉四郎,到底不能一直不露面,讓人覺得沒擔當。
“祠堂前的那塊牌坊,還請爹和族中老人說,暫且拆了吧。”
“拆了牌坊?”
楊瓚垂下眸子,道,“族人的厚意,兒感念在心。然經此事,留著總是不祥。還是拆了,今後也無需重立。”
“這……”
“爹,鼓勵族人上進,與其立牌坊,不如辦族學。”楊瓚道,“兒不才,在京城時結下兩三好友,族中子弟想要讀書,可延請儒師,想要學武,亦能請來教習。”
“也罷。”楊樅點點頭,“我明日便去說。”
“多謝父親。”
楊瓚起身,恭敬行禮。
“辦學所需皆由兒出,族中凡家有餘力者,亦可資助學中。翻過年,廉兒將要六歲,兒必尋得良師,為他啟蒙。”
聽聞此言,楊樅大感暢慰,連道三聲好字,終於有了笑容。
第六十九章 天子任性
父子商定之後,楊瓚回房整理箱籠,以待明日。
正房內,楊樅沉思半晌,換上一件厚袍,支著拐杖就要出門,未想在院中遇到楊叔。
聞聽楊土沒了,楊叔和楊嬸都哭了一場。
現下,楊嬸悲意難消,歪倒在榻上,身邊有兩個兒子和一個閨女守著。楊叔聽到動靜,擦擦眼淚,推開房門,就見楊樅穿過小院,正向外走。
“老爺這是去哪?”
“去尋族長。”
“這個時候,老爺也該打個燈籠。”
“天還光亮,沒那麼多講究。”
“臘月里,日頭下的早。”楊叔沒多爭辯,從廊下取來一隻氣死風燈,擦響火石,點亮還剩大半截的蠟燭。
“族長家可有些路,我給老爺打燈籠。”
說著,提起木桿,幾步走到院門前,為楊樅引路。
因住得近,院子裡有任何響動,楊瓚都能聽到。
聞得腳踩積雪的吱嘎聲,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出房門。見到楊樅和打著燈籠的楊叔,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這個時候,爹要出門?”
“去族長家裡。”楊樅道,“事情趕早不趕晚。早些說了,也好同族裡商量。”
“我同爹一起。”
“你留在家裡。”楊樅搖頭,“你輩分小,沒有說話的地兒。我走一趟把事情講明,只要族長點頭,老人也同意,明日裡,事情都能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