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頁
“王太守,一切有勞。”
“下官自當盡力。”
年紀雖大,品級卻低於對方。兼楊瓚身負聖命,淮安知府自不能托大。
客氣一番,楊瓚大功告成,返回官船。
劉瑾上前兩步,呵呵一笑,道:“諸位,咱家有禮了。”
暈船加上恐高,劉公公隨船南下,一路掉膘。
本是張圓臉,如今瘦成長臉。眯眼一笑,聲調微高,直讓眾人頭皮發麻,心生寒意。
打過招呼,劉瑾不廢話,直接開始敲打,準確點說,敲詐。
諸位的拜帖,欽差不收,都是咱家收著。
表禮必須有。
幾十兩,打發叫花子吶?也能拿得出手!
少於二百兩,休要往咱家跟前遞!
拿不出來?
是真拿不出來還是不肯拿?
“別以為咱家真不知道。”
劉公公眼放寒光。
“咱家司禮監出身,在神機營監槍,東廠也能說得上話。”
官船之上,東廠番子和錦衣衛都不缺。各位有多少家底,咱家可都知道。
知趣的話,乖乖送禮拿錢,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知趣,大可等著番子上門。
到時候,就不是幾百兩銀子的的事了,而是抄家!
總之兩個字,給錢!
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劉瑾嘿嘿冷笑,眾人冒出一身冷汗。
欽差傳言真假,有待商榷。
這個劉公公,當真和傳說中一模一樣,囂張跋扈,死要錢!
“再有,”劉瑾拉長聲音,掃過鹽城當地官員,陰沉道,“呂知縣是哪位?咱家久聞其名,欲當面一見。”
話落,即有一個穿著青袍,年約四十許的官員走出,拱手道:“下官有禮。”
“有禮?有禮你個xx!”
劉瑾驟然暴喝,舉起牙牌,當面抽了過去。
幾番被楊僉憲抽臉,從哪個角度最合適,用什麼力道最疼,劉公公有切身體會。積累下經驗,掉頭抽旁人,自然是一抽一個準。
動作快狠准,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態勢。
“你……”
呂知縣萬沒想到,劉瑾二話不說,竟以牙牌抽臉!
哪怕是個小縣縣令,也是朝廷命官。被一個宦官抽臉,如何說得過去,今後如何在官場立足,又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頭來!
額頭鼓起青筋,呂知縣滿臉赤紅。
短暫驚訝之後,在場官員俱面現怒色。
無論同呂知縣是否有交情,平時是不是有齟齬,都對劉瑾嗔目而視。更有兩名官員,當場怒斥出聲。
jian宦如此作為,哪裡是抽呂知縣,分明是抽所有淮安文官的臉!
“不服氣?”
劉瑾嘿嘿冷笑,自袖中取出一疊紙,劈頭蓋臉砸到呂知縣頭上。
“看看吧,看清楚,告訴咱家,你該不該抽?”
紙張飄散,如雪花飛揚。
呂知縣撿起兩頁,看過之後,臉色由紅轉白,繼而變得慘白。
“庇護青皮無賴開賭坊,設局禍害小民,欺奪民財,你到底是賊匪還是一縣的父母官?這且不算,更勾結jian商,欺上瞞下,為海賊通風報信,打殺報官的村民,你自己說,你該不該打?該不該殺?!”
楊瓚一路剿匪,取得大量海賊口供。
其中,為海匪通風報信、走私銷贓的商人,不下三十餘。僅淮安等地,被買通的地方官,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呂知縣即是其中之一。
原本,楊瓚不打算拿他開刀,時候未到。
未料想,海賊竟然供出,呂知縣私開賭坊,縱容青皮欺民。每次海盜上岸,都以賭坊為掩護,交易銷贓。
劉瑾看到供詞,當即炸了。
這是官還是賊?
罵咱家是jian宦,這些讀書人又算什麼東西!
“咳!”
楊瓚咳嗽一聲,不得不提醒,他也是個讀書人。罵可以,別這麼大面積撒網,波及無辜。
劉公公哼了一聲,怒火難平。
楊瓚斟酌片刻,乾脆順水推舟,讓劉公公發泄這場怒氣。順便看看,當地官員是什麼反應。
會不會驚動江浙,打草驚蛇……楊瓚微微眯眼,真驚動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劉公公得了準話,隨便怎麼做,別出人命就成。當即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下船開撕。
呂知縣不幸撞上槍口,不死也要脫層皮。
王知府等看到供詞,臉色變了幾變。看呂知縣的目光,不由帶上厭惡。
但厭惡歸厭惡,不能真將他交到宦官手裡。
要斷罪,也該經地方有司遞送刑部大理寺。任由一個宦官任意而為,鹽城乃至淮安的文官,臉皮都會被踩到地上,狠踏兩腳。
“此人有罪,當由有司審問公斷。劉公公奉旨南下,不可濫動私刑!”
意外的,劉瑾很好說話。
點頭表示,太守大人說的對,咱家的確不該這般。
王知府愣住。
“太守秉公,咱家自無二話,供詞一併交於太守,遞送有司公斷。救回的村民中,有兩人可為證,證明此人同jian商海匪勾結。”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想私下裡動手腳,減輕罪名都不可能。
交代完,不等王知府出聲,話鋒又是一轉。
“咱家不入驛站,拜帖和表禮還請送到船上。”
“……”
臨走不忘要禮,當真是囂張跋扈,死要錢!
劉瑾的一舉一動,皆被楊瓚看在眼中。
待劉公公返回,笑著將人請入船艙,親自遞上一杯溫茶,道:“劉公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