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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瓚領旨謝恩,留在鎮虜營,一邊屯田,一邊借錦衣衛渠道掌握消息,判斷時局。
八月末,天子下敕,安化王心懷不軌,對先帝口出怨言,罪大惡極。念其主動認錯,舉發寧王有功,免死,除爵,貶為庶人,全家發貴州龍場驛。
王府屬官幕僚,除三人之外,均隨其流放。
值得一提的是,閆璟被定為幕僚,加入流放名單。舉發反信之功,由王府長史頂替。
身在官場,眼色十分重要。
姓閆的敢和楊僉憲玩心思,且有舊怨,無需楊瓚親自動手,自會有人代勞。
內中運作,乾淨利落,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平白得功的長史,自會對楊瓚感恩戴德。流放貴州的閆璟,翻身無望,能不被安化王捶成破鼓,就是謝天謝地。
王位繼任者,聖旨上未提出一字。
安化王的叔伯兄弟,侄子侄孫,都是眼巴巴的瞅著,滿懷希望,爵位能落在自己頭上。
苦等半月,天子終於下旨,將爵位賜給楚府嫡次子。
眾人傻眼。
非是爵位不能旁落。
一樣姓朱,高皇帝血脈,繼承爵位倒也說得過去。但是,被餡餅砸到的,竟是個不滿三歲的娃娃!
世子請封,尚要等到十歲。
三歲的娃娃封王,不是胡鬧嗎?
內閣上疏,六部九卿叩稟,英國公等武臣勛貴,也齊聲勸說天子,請收回聖命。
朱厚照拉下臉,按輩分,論資格,比嫡庶,這個人選最合適,無需再言!
不能管理王府事務?
無礙。
“長成之前,入宮讀書,與皇子相伴。十五就藩,自有王府長史司忠心輔佐。”
話到這個份上,眾人再不明白,就是腦袋被門夾過。
天子之意,分明是藉此時機,收回財權,削弱王府實力。趁繼任者沒長成,將寧夏衛所,邊鎮武將,全部換成忠君可信之人。
作為當事人,三歲的楚府嫡子,就算知道實情,也不會怨恨,反而會感激聖德。
如果沒有這道聖旨,長大之後,一個輔國中尉就算頂天。得封藩王,簡直是鴻運當頭,喜從天降,餡餅直接砸過來,噴香流油。
入宮陪伴皇子,更是天大恩典。
今上現有兩女一子,既嫡又長。不出意外,定是長公主和皇太子。
這樣的好事,多少宗室貴戚求都求不來。
怨恨?
腦袋沒進水吧?
事情定下,安化王府內一片哀泣之聲。
然君命已下,再不情願,也得收拾包袱細軟,登上“囚車”,沿陸路南下,與庶人朱寘鐇匯合,前往貴州。
貶為庶人,到底沒奪姓氏,未從宗室除名。
如果兒孫爭氣,或許會有翻身的一天。不能科舉經商,從武職晉身,也是一條出路。
相比安化王,寧王的倒霉指數直接破表。
原本,僅是幾封書信,尚不至要了腦袋。頂多和安化王一樣,除爵流放。位置偏僻些,到嶺南吃荔枝,渡窮瓊島敲椰子,到底能活下去。
問題在於,王參議領兵包圍王府,手捧聖旨,下令抓人時,竟衝出幾個麻衣歪髻的漢子,揮舞大刀抵抗!
這還了得!
明晃晃的違抗聖意,拒捕!
王參議皺眉,衛軍一擁而上,亂刀斬落,片刻之後,地上只剩一堆肉泥。
寧王身著單衣,自縛雙手,出門請罪,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形。
知曉發生何事,當即臉色慘白。
王參議一身緋色官服,腰束金帶,胸前打著雲雁補,黑色烏紗下,長眉入鬢,眸光如電,唇角緊抿,威嚴彰顯。
寧王低下頭,心知今日將有大禍。看向被衛軍砍死之人,更是恨得咬牙。
這是忠心護主?
分明是添亂!
“拿下!”
王參議半點不客氣,衛軍立即如虎狼撲至。除寧外之外,長史司屬官和十一名幕僚,全部五花大綁,押在院中。
隨後請出府內女眷,入後殿廂室搜查。
金銀珍寶,宮制器皿,足足抬出百餘箱。
有千戶心細,憶起海盜藏寶銀箱,倒轉刀背,在箱蓋和箱壁敲打,果真發現夾層。
“撬開!”
木板掀起,一抹赤色映入眼底。
盤龍袍?
王守仁皺眉,令衛士拎起長袍,細看龍紋,神情驟然變化。
五爪?!
仔細辨認,肩上兩條飛龍,前後一雙盤龍,俱是五爪!
這竟是一件天子龍袍!
“好大的膽子!”王參議厲喝一聲。
寧王瞳孔緊鎖,他清楚記得,自己沒有這樣一件衣服!
是誰?
是誰陷害他?!
鐵證如山,寧王大聲喊冤,全無半分用處。落在他人眼中,都會以為他是心虛。
“押上囚車,帶走!”
天子下旨,押寧王入京,尚未奪其爵。
論理,該乘馬車。
但王府之內,藏有違制器皿十餘箱,更搜出一件龍袍,坐實謀反大罪,馬車不用想,驢車也不可能,直接上囚車!
地方官員聞訊趕至,王府大門早被貼上封條。按刀衛軍立在兩旁,眸光掃過,如利劍扎在身上。
四個字,生人勿進。
見禮之後,王參議表示,在王府中發現匪徒,懷疑此地有山匪流竄,欲帶人上山剿匪,還請行個方便。
剿匪?
眾人滿面愕然。
不是押寧王入京,怎麼又扯上剿匪?
看王參議的樣子,再看凶神惡煞的衛軍,不行方便,十成不能善了。
最後,王參議得到滿意回答,留百人看押寧王府上下,餘下隨他進山剿匪。
傍晚時分,幾百衛軍從山中走出,不見俘虜,只抬出近百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