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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認得此圖?”
“回陛下,妾不認得。”夏福搖頭。
“這樣啊。”朱厚照有些失望。
“妾的兄長或許認得。”
“哦?”
“妾家中藏有類似海圖,年少時,臣妾曾看過幾張。妾父親還曾教導三位兄長,祖宗傳下的本領絕不能丟掉。哪怕一輩子不能登上海船,隨船隊出海,海圖和認圖畫圖的本事也要傳下去。”
說著,夏福自頸上取下一塊雕鑿成方形的香木,正反兩面,均雕鑿著簡單線條。
“這塊木牌是祖上傳下,是從海外得來。聽妾父親說,木牌兩面的圖案合起來,能找到一座小島。”
朱厚照立時起了興致,拿起木牌,湊到火燭前細看。
奈何年代久遠,紋理有些模糊,非專業人士,怕是看不出個五四三二一來。
“除了海圖,國丈還會些什麼?”
“妾的父親會造船。”
“造船?”
朱厚照很吃驚。
“不是真船。”夏福解釋道,“用木頭雕鑿,小臂長短,船身和桅杆都能拆卸,妾的長兄手藝更好。”
聽著夏福的話,朱厚照眼睛更亮。隔門喚谷大用和張永,將暖閣內的木船取來。
“陛下,開門不吉。”
“從窗戶遞。”
谷大用&張永:“……”
無語半晌,兩人互看一眼,無奈之情溢於言表。
天子有命,還能怎麼著,唯有遵旨。
北鎮撫司內,燈火通明。
錢寧等人已歸京幾日。牟斌看過物證,親自審訊過疑犯,仍遲遲沒有動作。
趙橫兩人帶回的腰牌路引,直指晉王。
錢寧帶回的人證,卻咬出了安化王府長史。
不得不承認,閆璟的計劃算得上周密,可惜百密一疏,漏算了執行的人。招買人手期間,竟住到之前留宿過的客棧,被夥計認出來,身份不可能不泄露。
事涉兩名藩王,牟斌不敢輕動。
再三審訊,確定疑犯沒有說謊,遣心腹給東廠送信。得王岳回信,沒著急稟報天子,親筆寫就一封密函,附上名帖,遣人送往長安伯府。
因有所顧忌,和王岳達成一致之後,這封信件才送到楊瓚手中。
看過信中內容,楊瓚臉色雪白。
事涉藩王,顧卿重傷?
第九十二章 欽差南下 一
大婚翌日,內贊女官請開內殿,發現天子同皇后面對面,橫躺在喜床上。俱和衣而臥,睡得臉色cháo紅。
一艘近一米長的木船,放在兩人中間。
未裝好的桅杆倉頂散落船身四周,女官當即皺眉,狠狠剜了張永和谷大用一眼。
若是傷到陛下和娘娘,看你們如何交代!
兩人唯有苦笑。
天子下令,如何能不從?
小心上前,瞅見地上的幾個荷包,忙不迭撿起。裡面還有點心渣,必是天子用過豆糕,隨手扔到一邊。
“咱家記著,尚膳監那老東西沒備過硬糖……”
谷大用話說到一半,立即被胳膊肘拐了一下。
抬起頭,張永正一個勁的使眼色。
“快點收起來!這個時候棒槌,等著麻煩找上門不成?”
內殿中只有皇帝和皇后。不是天子的東西,自然屬於皇后。
天子藏豆糕,皇后藏硬糖,大婚之夜不行夫妻之禮,反倒玩了整夜木船,當真是天下奇事,世間少有。
內廷眾人必須閉緊嘴巴,半個字都不能漏。
女官捧著木盒,為白帕發愁。
內贊看著懵懂坐起,一邊打哈欠一邊揉眼睛的皇帝,連賀詞都憋回了喉嚨里。
這叫什麼事!
自曾祖輩起,就開始做皇家內贊。縱然是被萬氏迷惑的成化皇帝,也沒這樣。
當著眾人,夏福力持鎮定,想到昨夜種種,不禁咬著嘴唇,俏臉通紅。
若是被兩宮知曉……
思及此,紅色乍然退去,指尖微抖。
內侍捧上青鹽牙具,夏福仍僵硬坐著。
朱厚照關心問道:“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妥?”
“陛下,妾……”
看到女官手捧木盒,將一方疊起白綢裝入,夏福指尖抖得更厲害,臉白如雪。
大婚之夜沒有圓房,如何向兩宮解釋?
昨日之前,太皇太后、太妃和皇太后先後教導她,身為一國之後,面對天子,當戒之、敬之、無違聖命。更應早日綿延皇嗣,傳續皇統。
“萬春、長春宮內,天子少有召幸。皇后應勉盡職責,早日誕下皇嗣。”
越想越是心焦。
害怕被皇太后斥責,又有幾分對太皇太后和太妃的愧疚。
懷著這種心情,夏福如何能泰然自若,得體去見兩宮?
朱厚照蹙眉。
“真有不妥?”
“陛下,妾無事。”
無論心裡想什麼,都不能當著女官內侍的面說。
大婚後五日,帝後都將同宿,夏福暗暗握緊粉拳,還有四天,必不能再如昨夜一般!
夏福雖然行事穩重,到底年紀還小,遇到問題很容易鑽牛角尖。故而,為了責任,為了不辜負兩宮期望,竟決意將天子撲倒。
這樣的夏皇后,同歷史上完全不同。
究其根本,楊瓚將朱厚照教歪,歪掉的天子,轉眼給皇后腳下鬆了鬆土。
少年天子,妙齡皇后,共同攜手向前,狂奔在長歪的大道上,再也不回頭。
對大明而言,究竟好還是不好?
只有歷史和時間能給出答案。
帝後洗漱完畢,朱厚照具冕服,夏福著禮服,登上御輦宮車,出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