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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校尉的話說,這幾個著實太味兒,路過都要捂鼻子。
倭人個子矮小,人數較多,三五人一綁,關在艙底。每天面對鞭子揮舞,海匪慘叫,精神肉體受到雙重折磨。
這還不算,分到手的麥餅,竟比旁人少了大半個!
“欽差有言,倭人矮小,飯量可以減半。”
倭人多能聽懂官話,聞言,一邊咬著餅,一邊眼淚橫流。
誰說個子小,飯量一定小?
這是區別對待!
“有吃的就不錯了。嫌不好別吃,都給老子送回來。”分麥餅的老五斜眼,冷哼一聲:“欽差心善,依老子,該是三天一頓!”
餓到你頭昏眼花,看還如何叫嚷!
老五不似說笑,上前幾步,就要搶回麥餅。
倭人滿面驚恐,抓著麥餅不斷退後,抱團縮在囚室內,狼吞虎咽,連渣渣都舔乾淨,堅決不給老五得手的機會。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起大食人和佛郎機人的注意。
隱約猜到內情,生出危機感,三兩口將餅吞下肚,噎得捶著胸口直抻脖子。
“喝水。”
分餅的番商看不過去,取來水囊,遞入囚室。
欽差大人說過,這些走私商還有用,萬不能出差錯。真噎死在囚室里,自己也脫不開干係。
“謝……咳咳!”
大食商人連忙道謝,幾乎是搶過水囊,大口吞咽。
不留神,嗆得咳嗽,臉色紅白交替,很是“好看”。
“我名阿卜杜勒,先祖是白衣大食。”走私商人放下水囊,終於不再咳嗽,道,“你也是大食人?”
事實上,阿卜杜勒更想問,眼前這位同鄉,究竟用什麼手段,才搭上明朝官員。如能分享一下經驗,必會萬分感謝。
“我名阿奇茲。”收回水囊,番商道,“先祖是黑衣大食。”
阿卜杜勒僵住,神情頗有些尷尬。
阿奇茲不理他,提起空了的食盒,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
再尷尬,也不能就此放棄。
大食商人抓著繩網,大聲道:“我向真神發誓,願意用整船黃金和寶石,換我和兄弟的自由!”
“仁慈的阿奇茲,請務必要告知尊敬的大人!”
阿奇茲停下腳步,不為阿卜杜勒話中的懇求,只為他提到的黃金寶石。
“你的船已被燒毀,寶石和黃金在哪裡?”
“我只會告訴尊貴的大人!”
阿卜杜勒的兄弟也撲在繩網上,用半生不熟的官話大聲叫嚷。
他們明白,這些官軍不好惹,必要時,手段比海盜更加兇狠。說出寶石黃金或許冒險。但不冒險,連半點機會都不會有。
不想死,只能咬牙做出抉擇。
阿奇茲的存在,讓他們看到希望。
尊貴的大人願意接納黑衣大食為僕從,必定心懷仁慈。獻出寶石黃金,理應能換回自由。
兩人的叫喊聲,引來錦衣衛的注意。
佛郎機人也聽到不少,奈何官話水平不過關,半懂不懂,急得抓耳撓腮。
顧卿走進艙室,大食人叫嚷得更加厲害。不知道顧卿的官職,只能從周圍人的態度推斷,他的身份必定相當尊貴。
“尊貴的大人,我們願意獻上黃金寶石,只求得自由!”
顧卿轉向校尉,問道:“這幾個番人是怎麼回事?”
“回同知,昨日尚未如此。”校尉也是皺眉,“方才突然開始叫嚷。”
番商阿奇茲知道不好,立即上前,小心開口,將事情解釋清楚。
“大人,小的只是給了他們水,絕對沒說其他!”
阿奇茲低著頭,額頭冒汗,臉色發白,唯恐被遷怒。
心提到嗓子眼,忽聽顧卿道:“趙橫,你帶此人去見楊御史,道明事情緣由。見不見這幾個大食人,由楊御史決定。”
“遵命!”
趙校尉抱拳,示意阿奇茲跟上,大步向外走去。
艙室門合攏,謝十六和兩個海匪頭目已被吊起。
番商中,有人見過謝十六,當即發出驚呼。
顧卿不出言,抬起右臂。
一名校尉上前,繞著謝十六三人走過兩圈,立定之後,猛然揮起長鞭。
啪!
脆響破風。
絞著銅絲的長鞭,狠狠甩在謝十六背上。
單聽鞭響,便讓人後頸發寒。
謝十六咬住牙,嘴角流血,硬是不出半聲。餘下兩人卻沒有他的志氣,幾鞭下去,連聲慘叫,不似人聲。
十鞭之後,顧卿仍不叫停。
持鞭的校尉只能換人。
這種打法太費力氣,又是一個抽三個,當真撐不住。
“繼續。”
冰冷的語調,不帶半點起伏。
謝十六費力抬起頭,滿臉儘是冷汗。視線被汗水遮擋,破損的嘴角被汗水浸潤,火辣辣的疼。
對上顧卿,謝十六扯扯嘴角,帶著嘲諷和輕蔑。
“當官的……都是一丘之貉。那個欽差,也是一樣!錦衣衛……不過如此……”
聲音低啞,刻意的挑釁。
顧卿眯起雙眼,語氣更加冰冷。
“三十鞭。”
三字出口,不提艙室內的海匪商人,連持鞭的校尉都打了個哆嗦。
“同知,三十鞭,怕會暈過去。”
人暈了,還如何取口供。
“潑醒便是。”
顧卿微側頭,如玉的面容,漆黑的眸子,不含半點情緒,卻比暴怒更加駭人。
“動手。”
“是!”
校尉不敢再遲疑,舉起手臂,長鞭再次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