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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顧卿一路殺來,韃靼騎兵毛髮皆豎,肝膽俱裂。
眨眼間,雪亮的槍頭刺到身前,左躲右閃,甚至趴到馬背,仍避不開被挑飛的命運。
策馬疾奔,跑出百米,突然胸前一痛,不及低頭,下一秒便飛上半空,墜落雪原。
氣息將絕,只見一匹黑色戰馬,如一道閃電,瞬息從身前躍過。
馬上騎士倒拖長槍,槍尖划過殘雪,擦過硬石,竟有點點火花。
生命最後一刻,韃靼騎兵忘記創痛,眼中僅有黑甲黑馬,以及蜿蜒過槍桿,濺在雪上的點點血痕。
“駕!”
衝出包圍圈,多數韃靼騎兵無心戀戰,也不敢再戰。
身後跟著一尊殺神,不跑等著挨扎?
跑!
往昔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草原雄鷹,現如今,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跑,拼命跑!
跑出鎮虜營,直奔牆子嶺,與後軍匯合,衝出磨刀峪,回到草原才能安全。
戰功,金銀,醇酒,美人。此時此刻,都如煙花般散去。
再多的好處,也要有命去享。
恢復先祖榮光,牧馬中原,終究是大夢一場。
伯顏小王子部族強悍,怎不見他親自上陣,到明境一行。偏巧舌如簧,誘騙別部大額勒派兵探路。
逃跑途中,韃靼騎兵生出無盡憤恨。不是對明軍,也不是對緊追不放的顧卿,而是同在草原牧馬,用幾句好話兩箱銀子,就說動大額勒,讓自己來做炮灰的小王子!
等老子回去,一定要勸說額勒,伯顏不是東西,肚子裡的花花腸子,比早年的也先都多!
堅決不能再聽他的花言巧語。
誰說明朝邊鎮和篩子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金銀糧食任搬,美人絲綢任搶?
讓他來搶搶看!
碰到背後那位,全紮成葫蘆!
跑到中途,有膽大的韃靼騎兵回頭,立刻雙眼瞪大,臉色煞白。
“還跟著!”
三字出口,全體僵硬,頭皮發麻。
跑出幾百米,依舊緊咬不放,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
不殺乾淨不算完?
想到可怕的後果,潛力當場催發。
鞭子舞出光影,無不拼了老命,倍道疾行。
不快不成,落到後邊,十成會被挑飛。
韃靼一心逃命,馬馳如飛。
顧卿拉住韁繩,放慢馬速,甩手將長槍扎在地上,張開長弓。
弓弦拉滿,仿如圓月。
嗖!嗖!嗖!
破風聲起,三支長箭接連飛出。
跑在最後的韃靼,背部被箭矢貫穿,先後落馬。趴在雪地,箭尾顫動,身下漸被鮮血染紅。
伯府護衛陸續趕到,效仿顧卿,紛紛拉開長弓。不是例無虛發,三箭也能留下一名殘敵。
韃靼騎兵一個接一個落馬,慘叫聲不絕於耳。餘下再不敢回頭,只能批命揮鞭,打馬飛奔。
這一刻,他們就是被狼群追逐的羚羊,除了逃命,沒有第二個選擇。
甩不開追兵,至少要跑過同袍。
領先半個馬頭,都能救自己一命。
追出數里,留下十餘具屍體,韃靼騎兵終於跑出鎮虜營地界。
牆子嶺為韃靼占據,內有三百騎兵,僅憑几十人,根本無法撼動。
要奪回峪口,還需從長計議。
不過,隨殘兵逃回,千餘騎兵大敗的消息,必將傳遍北疆,流入草原。
屆時,這些韃靼將面臨兩個選擇,占地堡不走,等邊軍上門,再經一場血戰;亦或見好就收,帶著搶劫所得退回草原,保存實力,以圖他日。
以顧伯爺的想法,更希望他們選擇第一種。
“同知,還追不追?”
望著遠去的煙塵,眾人面露不甘。
到嘴的兔子,就這麼跑了?
“不追。”顧卿搖頭,背起長弓,收回長槍,“回去!”
“可……”
“逃走不過兩百,城下至少五百。”
言簡意賅,不多費一個字。
趙校尉眼珠子轉轉,立刻明白,當即打兩聲呼哨,召回尋箭矢順便補刀的同袍,調轉方向,馳回城下。
援軍多數是京衛,殺敵數目,未必超過邊軍和兩府護衛。但事後論功,不看刀口箭矢,只論首級。
戰時同心協力,戰後分功,關係到升官封賞,可不會有人發揚風格,顧及同袍情誼。
此時不搶,還待何時?
“快!”
五十餘匹快馬,飛馳在茫茫雪原。
中途,遇到另一股逃竄的韃靼,半點不客氣,抄傢伙就上。
韃靼心急逃命,正策馬狂奔。哪會料到,迎面遇上一股明軍。持刀對戰時,追兵趕至,前後合擊,一個都沒能跑出去。
清點人數,算上先時斬獲,眾人都面露喜色。
錦衣衛待遇不錯,伯府伙食也好,但能多得金銀封賞,沒人會傻得往外推。
退一萬步,眼前是實打實的戰功,同錦衣衛立功又不一樣。
抓官抓貪,縱然是好事,也會被言官說嘴。隔三差五還會有人跳出來,試圖翻案。
殺退來敵,俘虜韃靼,則是世人共舉,無可爭辯的功勞。
無論御史還是給事中,哪個敢嘰嘰歪歪,張口挑事,百姓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至於史書,和他們有半兩銀子的關係?
身為錦衣衛,鷹犬的大戳蓋上,蓋棺定論。史書之上,和“好”字絕不沾邊。
縱有“意外”,如伯爺神勇無敵,才有資格留下名號。他們這些小卒子,多會一筆帶過,留個某甲某乙,都是祖墳冒青煙。
歸根結底,還是眼前利益更為實際。
想明白之後,趙校尉翻身下馬,取出匕首,加緊清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