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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料侯府家宴改期,不只請他,連侄子一併帶去。

    好奇心重起,楊御史決意要弄個明白。否則,回到長安伯府,顧伯爺的房梁生涯仍要繼續。

    不怪楊瓚多心。

    冬至佳節,古已有之。

    當此節日,天子不朝,百官絕事。北疆閉關,南域休戰。

    京城之內,店鋪落門,商人不市。

    無論官員白丁,衛軍百姓,皆要家人聚宴,親朋相會,贈以美食,同桌共飲。

    其熱鬧隆重,僅次新春佳節。

    楊瓚同顧卿的關係,侯府必然知曉。即便之前不知,經薊州數月,也不再是秘密。

    現如今,侯府下帖請他,即已表明態度。然而,請帖內容,實在讓楊瓚掛心。

    楊御史心意已定,態度堅決,手掌攤開,不要到請帖誓不罷休。

    顧指揮表情冰冷,渾身冒出煞氣。

    絕非針對楊瓚,而是帖上留字的某人。

    蓋著慶平侯私印,字跡卻做不得假。

    “子婿”兩字浮現眼前,顧指揮握緊馬鞭,臉黑成鍋底。視線穿透雪幕,眺望慶平侯府方向,煞氣凝聚,殺氣騰騰。  

    這等架勢,混不似趕赴家宴,活脫脫要踹門找茬,兄弟鬩牆,揮舞馬鞭,大開殺戒。

    見狀,隨行護衛齊刷刷打個寒顫。明知伯爺的怒氣不是針對自己,仍覺得頭皮發麻。

    下意識握緊韁繩,讓出安全距離。

    唯有楊御史,不似常人,半點不受影響。

    非是楊瓚感覺遲鈍。

    究其原因,見識過顧伯爺爬房梁、掀屋瓦的英姿,煞氣再重,殺氣再濃,甚者,當場揮鞭拔刀,也害怕不起來。

    一路僵持,楊瓚態度堅決,心思堅定。

    距慶平侯府不到百米,顧指揮終於無力招架,一邊冒著煞氣,一邊低頭妥協。

    當場自袖中取出請帖,遞給楊瓚。

    車窗關上,楊御史小勝一局。

    會不會被秋後算帳……

    楊探花表示,甭管怎麼算,接著就是。

    思及顧伯爺的“算帳”方式,不覺浮想聯翩,略有期待。

    “四叔?”  

    “啊?”

    意識到侄子還在車廂,楊瓚連忙收攏心思,乾笑兩聲,展開請帖。

    兩眼掃過,真相揭曉,楊瓚眯起雙眼,嘴角不自覺上翹。

    難怪。

    這樣的請帖,以顧伯爺的性格,會主動給他看才怪!

    “廉兒,”

    合上請帖,楊瓚笑得更加溫和,眸中閃過幾絲狡黠。

    “我同顧伯爺是至交,伯爺視你同子侄,赴家宴並無不可。”

    小少年歪著腦袋,看向楊瓚,道:“四叔所言,同顧叔頗為類似。果真如此?”

    “果真。”

    “是侄兒多想?”

    “的確。”

    楊瓚斬釘截鐵。

    楊廉點點頭,解除疑惑,為多心感到不好意思。半點沒有懷疑,楊瓚腹黑成墨,壓根沒有道出真相,只用“場面話”敷衍。  

    當他長成,位列朝堂,經歷種種鬥智鬥勇,學會挖坑埋人,才終於發現,四叔當年是如何英明神武。

    由此,不禁發出感慨:廉有今日,實仰賴四叔教導。跌在坑中,莫要怪廉。本官也是無奈啊。

    道理很簡單,有個厚黑成性,常常“善意謊言”的叔叔,小少年不想被唬弄,唯有睜大雙眼,努力發掘真理。

    步子越邁越大,路越走越長,真理越挖越深,白胖的饅頭也會裹進芝麻。

    親叔叔是殿試探花,御前重臣,起步點本就高於常人。

    加上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的教導,南鎮撫司同知的薰陶,東、西兩廠廠公的提點,謝狀元顧榜眼,乃至王參議的各種小灶,想不完成蛻變也難。

    偶爾,致仕的李閣老還要點撥兩句,芝麻包再度進化,踏上厚黑巔峰,完全不是虛話。

    有猛士不開竅,以身試法,自撞南牆,被小少年挖坑埋土,爬不出來,只能坐在坑底,仰望藍天,自認倒霉。

    當下,小少年還是白白胖胖,軟乎乎的包子一枚。但隨楊瓚教導,受顧指揮薰陶,潛移默化,轉變之日,終不會太遠。

    百米距離,轉眼即到。  

    慶平侯府前,顧鼎一身綺衣,腰束金帶,在階下親迎。

    車夫拉住韁繩,馬車停下。

    楊瓚放下手爐,緊了緊外袍,彎身走出車門。

    雙腳落地,積雪吱嘎作響。打了個噴嚏,立覺朔風撲面。

    天色愈暗,早有侯府家人打起燈籠,張開紙傘。

    未等家人上前,顧卿先一步翻身下馬,快行兩步,以斗篷罩住楊瓚。

    目睹此景,侯府家人僵住,顧鼎仰頭望天。

    兄弟啊,好歹還在大門外,能否注意下影響?

    可惜,在長安伯面前,顧世子實在欠缺存在感。

    習慣成自然,楊瓚披著顧卿的斗篷,未覺半點不妥。向顧鼎拱手,旋即回身,欲將楊廉抱出車廂。

    楊廉臉紅,堅決不肯。

    “四叔,侄子自己走。”

    “風冷雪厚,受了寒氣不好。”

    “……”

    “怎麼?”  

    楊瓚再伸手,卻不見侄子抓住。以為小少年不好意思,心下彆扭。

    未料想,楊廉遲疑抬頭,低聲道:“四叔,侄子重,您怕是……”抱不動。

    楊瓚:“……”

    要不要這麼打擊人?

    想起薊州時,顧榜眼單手持劍,舞得虎虎生風,他雙手接過,卻是一個踉蹌,楊瓚禁不住眼角發酸。

    正無語時,斜刺里探出一條手臂,直將楊廉托起,抱出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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