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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卻是風聲鶴唳,沒有半分喜氣。
天子和朝臣的矛盾愈發尖銳,每日早朝,都有一番唇槍舌劍,如雷聲滾滾,八方雨來。
繼言官之後,六部侍郎接連上疏,請天子革武職冗員,召回鎮守太監,嚴束廠衛,移審詔獄人犯。
“地動未賑,暴雪為災,妖星鼓動,尤示大變。”
“陛下踐祚至今,虜寇猖獗,土官跳梁,京畿猶現匪患。五月霪雨不絕,六月至八月亢旱蝗災,九月十月地動不歇,十一月至今,暴雪連連,災民上千,均不得賑濟。”
“災患異頻,實天之戒。”
“武職冗員,耗費靡甚;鹽法壞於戚里,千萬引被占;鎮守太監貪婪無度,欺奪民利;廠衛無視法度,濫造冤獄。”
“內廷壞於中官,朝中亂於jian佞,剛正毀於廠衛。”
“百官上疏,天子不查,仍任以私近,親近群小,實被蒙蔽正聽。”
“天子不用老成,不修寔德,專好騎she,實莽夫所為。”
“縱廠衛亂罰,由鎮守太監誣告,抄忠誠之家,屏逐剛正之士,上干天戒,下失民心。長此以往,必聖名不存,禍患叢生。”
“伏望陛下仰觀俯察,興革弊端,驅逐jian邪,正璣明德;宣化仁政,操持正法,膏澤萬民。應天之道,則災異可息,仁德可以保全。”
洋洋灑灑幾百字,可謂嘔心瀝血,煞費苦心。
字字句句,染血含淚,聽之落淚,觀之驚心。
奏疏送上,本以為能打動天子。不立即處置內官,好歹將詔獄中的人放出幾個。多數雖然可惡,總也有真心為朝廷著想,可辦實事之人。
查證貪墨,當交刑部大理寺法辦。關在詔獄裡,音訊不聞,生死不知,才真是令人焦心。
朱厚照的反應十分迅速,動作也相當快。
奏疏遞送隔日,天子即下敕令,一巴掌扇在群臣臉上。
“命太監韋興鎮守湖廣,太監石岩鎮守四川,加各鎮守太監祿米歲十二石。”
“令太監陳寬清查訓練騰驤四衛,裁汰老弱,選補新丁。”
“太監韋敏調耀武營,太監張永調顯武營,太監丘聚調敢勇營。”
“太監谷大用升司禮監少監,調神機營任監槍官。太監劉瑾升司禮監監丞,同調神機營。”
“著錦衣衛嚴查貪墨,涉銀五兩,即下詔獄!”
連串命令下達,群臣眼花繚亂。待理清思緒,猜透敕令真意,均無比驚心。
天子半點不服軟,置上請於不顧,是要和滿朝文武硬扛到底?
朱厚照遣張永等至各處宣旨,自己坐在乾清宮,對著案上一疊奏疏,鼻孔噴氣。
說朕不講道理,任人唯親?
好,朕就“任人唯親”給你們看!
說朕不知法,不守法?
好,朕守法。
聖祖高皇帝年間的律條,全都翻出來,一條條對照,大家一起守,看看誰先受不了!
接到敕令的中官,多數都是喜上眉梢。唯有劉瑾,捧著敕令欲哭無淚。
分哪不好,偏分到司禮監!
想起司禮監兩座大佛,劉公公就雙腿打顫。躲尚且來不及,到了眼皮子底下,還能得好?
早知道,他絕不往天子跟前湊。
前頭走路發飄,後頭就掉坑裡,這日子當真沒法過了!
第七十章 誓言
天子連發幾道敕令,任命親信中官,駁回六部六科及都察院上請,自然引來文武群議。
每日早朝,奉天殿中都充斥著火藥味,君臣針鋒相對,火氣十足,矛盾愈發尖銳,漸有不可調解之勢。
群臣不肯罷休,天子不願回頭。
臨近正月,天子更下令,仿效洪武朝舊例,免朝賀,賜宴從簡,休沐都要縮減。
“溯源法度,當以聖祖高皇帝為先。”
如此憂國憂民,關心國事,還休假做什麼,純粹是浪費生命。
說朕習武是莽夫之舉,不勤政?
朕勤給你們看!
大年三十,正月初一照常上朝。上元節十日休假全部取消。誰敢不從,上東廠喝茶,到北鎮撫司談心,關進詔獄吟詩作對,不過正月不許出來。
請天子三思?
思什麼,既要守法,自當從嚴。
朱厚照手一揮,很是乾脆。
不思了,就這麼辦!
發下敕令之後,朱厚照宣召錦衣衛,密令把請假在外的官員全部召回,無論因由為何,全部一視同仁。楊瓚歸鄉省親,自在其中。
對天子所行,劉健謝遷亦有所不滿。看著乾清宮送來的敕令,連連皺眉。
李東陽勸說二人,無論如何,皇命既下,不可輕易違背。
騰驤四衛初創即為內宦掌事,外臣不好置喙。神機營五軍營聽命天子,非五軍都督府所轄,武官不出面,文臣吵翻天也是無用。
在京武官,多以英國公、保國公、武定侯等為首。這幾位不示意,沒有一個武臣會擅自出聲。
“中官監槍,永樂年間即成法,至今已是舊例,非輕易可改。”
李東陽推開言官的諫書,無需逐篇翻閱,也能曉得九成內容。
“天子之命雖有不妥,大體並無過錯。”
在李東陽看來,朱厚照折騰的算不上出格。群臣反應過度,只能將天子越推越遠。
為免情況繼續惡化,李閣老曾多次請見,期望能當面勸說天子,不回心轉意,也稍微軟化一下態度,別繼續和朝臣對著幹。
奈何朱厚照打定主意,避而不見,幾番將李東陽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