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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吉用玉帛,納徵用穀圭、玄纁束帛等物。
全程由禮官同主婚者引導,正副使只需依規矩行事,宣讀制書即可。
饒是如此,一套程序走下來,楊瓚仍是兩眼蚊香圈,累得眼前發黑,壓根不知道禮樂奏了幾個音,屁鼓響了幾聲,更不記得禮官都說了些什麼。
本以為納吉問名之後,自己就能解脫,哪承想,還要足足忙上兩日!
當日回府,朝服都來不及脫,倒在榻上,沾枕既睡。
隔日早早起身,打著哈欠,掛著兩個黑眼圈,入奉天殿行拜禮。其後出奉天門,徒步行出大明門,迎鳳駕入宮。
大婚時,皇后入宮乘坐的彩輿,需由正副使護送。鹵簿傘蓋等物,則由中官女官能撐起。
奉天門外,禮官設案,正使宣讀制書。
錦衣衛開道,中官先行,後為女官,中為彩輿。
楊瓚打起精神,跟緊正使。
幸虧有禮樂中夾雜著鼓聲,否則,他站著都能睡過去。
大明門外,夏福安坐宮車之上,霞帔紅裙,鳳冠鑲嵌珍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皇后換輿時,楊瓚同他人一樣,垂首斂眸,肅然靜立。
香風拂過,裙角鳳紋似流動的水波。
女官內官齊齊下拜,彩輿調轉方向,行往奉天門。
雖只看了一眼,楊瓚仍能確定,皇后沒有戴蓋頭,連象徵性的紅紗都沒有。
隊伍行入奉天門,主婚者及內贊接替正副使,楊瓚總算能鬆一口氣。
接下來的儀式,將在奉天殿和華蓋殿中舉行。他只需和同僚一起朝拜,用不著繼續出列,惹來紅眼。
“奉制冊後,奉冊寶行奉迎禮!”
禮官立在殿前,伴著禮樂,宣讀制書。
楊瓚退回左班隊列,隨眾人下拜,行四拜禮。
雖然膝蓋有點疼,好歹四拜即可,換成親王宗室,恭賀大禮,次數需翻一倍,八拜!大婚之後,帝後首次拜見兩宮,同樣要行八拜禮。
初聞此事,楊瓚實在不敢相信。
禮官看著他的表情,很不可思議。仿佛在說:楊侍讀被授大婚副使,竟然如此孤陋寡聞?
被鄙視幾次,楊瓚學聰敏了,凡事跟著別人做,即使不明白,也不會當場發問。反正天子大婚僅此一次,是否記住章程,關礙不大。
以後再有大禮,自有禮部官員頂上。他一個翰林院侍讀,用不著多操心。
彩輿直行到內殿,皇后跪宣冊受寶,更服登輿,隨天子詣奉先殿,行謁禮。
歸來入乾清宮正殿,內侍女官請帝後更服,再入內殿。
執事者舉饌案,奉金爵兩卺。
“請陛下、娘娘合卺。”
兩盞金爵,帝後分別拿起。
一飲之後,內贊唱賀詞,詞畢再飲。
三酌三飲,方才禮畢。
內贊再唱賀詞,龍鳳紅燭灼目。
朱厚照一身皮弁,端正坐於位上,夏福俏臉微紅,直至內贊執事退出,仍是動也不動。
張永谷大用幾人均身著蟒袍,得朱厚照示意,忙將伺候的宮人內侍全部遣走。其後,幾人躬身行禮,齊聲道:“請陛下娘娘安寢,奴婢告退。”
語畢,殿門合攏。
微風拂過,燭光輕動。
夏福臉色更紅,朱厚照突然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自袖中取出一隻荷包,倒出兩塊豆糕,幾口吞下肚。
想想,又倒出一塊,遞給夏福,道:“你也餓了吧,吃吧。”
夏福眼睛瞪圓,看看豆糕,再看看皇帝,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餓?”
咕嚕聲響起。
朱厚照笑了,拉起夏福的手,“吃吧,朕讓御膳房做的,涼了也好吃。”
“謝陛下。”
臉紅成柿子,夏福低著頭,小口小口咬著豆糕。
朱厚照看得有趣,乾脆踢掉靴子,盤腿坐在榻上,拍拍對面。
“快來坐下,我這裡還有。”
說著,又取出兩個荷包。
女官被張永幾個攔住,壓根不知道內殿是個什麼情形。
更不會曉得,新鮮出爐的大明帝後,對坐喜床,你一塊我一塊,開始分起豆糕。
分完豆糕,朱厚照又開始在喜床上尋找。
“陛下?”
三塊豆糕下腹,夏福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你在找什麼?”
“栗子。”
翻過四角,兩手空空,朱厚照難免失望。
“張伴伴告訴朕,民間成婚,喜床上都會撒堅果紅豆。”
豆糕本為自己準備,分給夏福,自然沒能吃飽。傳人送膳,更不可能。即便再任性,朱厚照也清楚曉得,內殿門關上,不到明早不能打開,否則就是不吉。
事情真假,他說不好。若是敢做,言官的口水不論,兩宮都會氣得戳他腦袋。
看著朱厚照,夏福終於咬牙,也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荷包。
解開繫繩,赫然是幾塊硬糖。
朱厚照眼神變了。
“你藏了糖?”
夏福低頭,事實上,不只藏了一袋。另外一袋,已在大明門外和彩輿中吃掉。
正有些後悔,怕天子不喜,耳邊卻傳來幾聲暢快大笑。
“陛下?”
“朕和梓潼必定合得來!”
一邊笑,朱厚照一邊拿起硬糖,自己吃一塊,往夏福嘴裡塞一塊。
咬著糖,豆蔻之年的小皇后臉色更紅。
吃完了糖,朱厚照精神更好,又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荷包,裡面裝的卻不再是糖果糕點,而是一張描繪在薄絹上的海圖。
“朕記得梓潼說過,祖上曾隨船隊出海?”
夏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