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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陸續登船的幾人,千戶冷笑道:“你可知,那個一身短袍,肩膀有傷的漢子是誰?”
“回千戶,卑職不知。”
“沈岳的把兄弟,海匪鈕西山。”
誰?!
百戶詫異,倏地看向對面。
海賊島上第三把交椅,狡猾可比謝十六的鈕西山?
百戶襲父職不久,未曾臨海戰,對海上有名的盜匪,多是只聞其名不見其面。
看到鈕西山,不免產生懷疑。
這就是諢號海鯊的海匪頭目?
除了個高點,不見哪裡出奇。相比之下,他身邊的疤臉大漢,才更符合海匪頭目的兇悍形象。
上船後,幾人身上的武器都被搜走。
鈕王氏和兩個孩子被安置到底艙,單隔木門。不及官兵艙房,倒也不是囚室。
鈕西山和幾名海匪沒這麼好的待遇,直接五花大綁,留在甲板上。白天曬太陽,夜裡吹海風,遇上大浪,更要澆個透心涼。
好在每日有兩張硬餅,渴了也有淡水。
不然的話,逃出海島,躲開沈岳追殺,也得死在兵船上。
劉白頭等不服氣,叫嚷著我等是主動來降,不求太好待遇,也不該這般!
鈕西山搖搖頭,示意幾人莫要浪費力氣。
他們是逃命,既沒帶金銀財寶,也沒有海船,官兵豈能給好臉。
“都閉嘴,等上了岸,我自有計較。”
不見兔子不撒鷹。
手中沒有太多籌碼,總要見到真佛才能亮出底牌。現在就將籌碼推出,能不能活著抵達金鄉衛,都很難說。
鈕西山發話,海匪均老實起來。
劉白頭不再每日大罵,除吃飯喝水,輕易不再開口。
千戶頗為惋惜。
海匪撐不住,還能抓緊問出些有用的東西。回到金鄉衛,人交出去,功勞必會少去大半。縱然招出海匪窩藏之地,領兵的差事,怕也輪不到自己。
鈕西山狡猾,果非虛言。
兩日後,船抵金鄉衛。
衛所指揮得到消息,驚訝之下,親往港口。
見押下的一干海賊,其中確有海匪頭目鈕西山,當即大喜,遣人飛報楊欽差。
奏稟御前,定為大功一件。
“押下去,嚴加看管。”
“是!”
鈕西山掙扎著抬起頭,大聲道:“我知沈岳藏身處,知進島水路!此番來降,願為官軍帶路!”
王指揮聽聞,未當場作出表示,仍令人將幾人押下。
奉命看守的衛軍,卻驟然多出一倍。
“稟指揮,船上還有鈕西山家眷。”
“一併押下就是。”
“可……”
“什麼?”
“那名女子,自稱娘家姓王,祖籍溫州府平陽縣。言其本家乃縣中大戶,有子弟在衛所從軍。還說,”千戶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她有族叔在金鄉衛為官。”
王指揮猛然轉頭,看向千戶。
“她真是這麼說?”
“正是。”
王指揮擰眉,雙拳握緊,乍然想起多年前的舊事,神情變得陰沉。
“指揮?”
“本官知道了。”王指揮使道,“人先押著,莫要讓她亂說話。”
“是。”
“她是鈕西山家眷?”
“是。”
“遣一個婦人照看。待報過朝廷,再做處置。”
“遵命!”
千戶退下,王指揮使牽過韁繩,翻身上馬。用力一揮馬鞭,駿馬撒開四蹄,飛馳而去,留下遍地煙塵。
鈕西山來降的消息,很快傳到雙嶼。
彼時,楊瓚接到聖旨,因剿匪有功,加授為中憲大夫。
肖指揮使等人,同樣各有金銀賞賜。於島上設立衛所之事,卻未有旨意下達。
“高公公,此事可有朝議?”
高鳳翔離京時,豹房大部竣工,運送回的銀礦石,陸續開始熔煉。
朱厚照愈發財大氣粗,當著文武群臣,說話聲音漸高,越來越有底氣。
只不過,設立衛所,需得內閣下兵部詳議,涉及選址、築牆、建堡、調兵等事,非倉促間可以完成。
更重要的是,建造地堡牆垣,修建港口,必須戶部點頭,從國庫掏錢。
這樣一來,事情又要拖上些時間。
朱厚照不耐煩,寫成密旨,並口諭高鳳翔:“見到楊先生,告知朕言,廷議尚需時日,可自行擇地,先築地堡衙門。戶部堅持不撥金銀,朕掏錢。從京中運送銀兩,時間來不及,可先截留海匪繳獲。”
“陛下說,繳獲的金銀,盡可用於建造地堡營房。”
原話是:敞開了用,有事朕擔著。與其送進戶部,被貪污私吞,不如留在楊先生手裡,還能用到實處,辦點實事。
“凡繳獲金銀,當備兩本簿冊。”
高鳳翔壓低聲音,道:“陛下說了,一本照實記錄,交到御錢。另一本,楊僉憲隨意。”
楊瓚無語。
這是奉旨做假帳?
“高公公,陛下可言,該調遣哪支衛軍?”
高鳳翔笑眯眯道:“陛下口諭,楊僉憲斟酌即可。”
這是一個僉都御使能斟酌的?
楊瓚頭疼。
“楊僉憲,咱家還有密旨交予顧同知。”
“顧同知現在錢倉所。”楊瓚道,“本官這就派船,送高公公往象山。”
“咱家謝過。”
高鳳翔離開後,楊瓚負手在室內踱步。
想到朱厚照的聖諭,當真是頭疼。
就算是撒手掌柜,也不能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