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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老爺,戴老爺就在這間。”

    聞言,劉玉停下腳步,示意獄卒打開房門。

    戴銑一身囚衣,靠坐在牆邊。

    因多日未洗漱換衣,鬚髮有些蓬亂,汗味撲鼻,目光卻十分清明。

    劉玉正身行禮,道:“在下劉玉,奉司禮監少丞劉公公之命,見過戴給諫。”

    戴銑不動,盯著劉玉,目光倏的轉冷。

    “妄你是讀書人,竟忘記聖人教誨,甘為閹豎驅使!”

    “戴給諫此言差矣。”

    劉玉笑道:“劉公公隨欽差南下,是為天子辦事。如今手握證據,為戴給諫洗冤,實出善意。在下一介布衣,能為劉公公看重,亦是榮幸。”

    劉瑾是天子近侍,南下是奉天子之命。

    期間收取表禮,大肆斂財,也算是奉旨貪污。

    江南的官唾罵劉瑾,自有其立場。

    戴銑則不然。

    沒有楊瓚之命,劉瑾相助,等哪天魏國公將他忘到腦後,即便不提上法場,也會坐穿牢底,在刑部住上幾十年。  

    “古有言,黃雀銜環,知恩報德。戴給諫目達耳明,卓犖強識,能體大義,默錄犯官名單,襄助錦衣衛,為何對救命之恩視而不見?”

    戴銑垂下眼眸,半晌過後,方道:“救我之人真是劉瑾?”

    “自然。”

    “戴某不信。”

    “戴給諫,”劉玉冷下表情,“劉公公未言求報,戴給諫即能視恩若無?此乃君子所為?”

    戴銑抬起頭,正視劉玉雙眼,冷笑道:“我雖不在神京,亦知中官為人。此番相助,必有因由。可是長安伯相托,亦或是欽差有命?”

    劉玉神情微變,戴銑看得真切。

    “果然被我猜對了?”

    “戴給諫需知,無論因由為何,救你之人依舊是劉公公。”

    “我知。”

    自始至終,戴銑靠在牆邊,氣勢絲毫不亞於劉玉。  

    “你且回去,轉告劉瑾,此事本官記下。日後如有機會,定當回報。”

    言下之意,該償還的“恩情”,他不會忘。其他事,最好不要想,免得失望。

    如果是欽差或長安伯,事情還有餘地。換成劉瑾,戴銑不會讓步分毫。

    歷史上,戴銑幾番彈劾劉瑾,被行廷杖而死。其性格可見一斑。

    這樣的人,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服?

    又經同僚出賣,蒙冤入獄,經歷人生起落,想要輕易說動他,更是難上百倍。

    明了話中含義,劉玉心頭髮沉。

    知曉多言無益,當即喚來獄卒,解開戴銑身上枷鎖,扶他離開囚室。

    兩側牢房內,許多囚犯看到這一幕,紛紛撲到門前,開始大聲喊冤。

    “冤枉啊!”

    “大人,草民冤有冤情!”

    “學生是被人陷害!”

    “大人,求大人為小的伸冤啊!”  

    喊聲或沙啞,或悽厲,猶可刺破耳鼓。

    劉玉充耳不聞,神情不變,加快腳步。

    戴銑偶爾停住,面上閃過惻隱之情。思及自身情形,終咬了咬牙,跟上劉玉,不再回頭。

    正德元年,八月底,天子敕南京刑部、大理寺並都察院重錄囚情,重審重犯。

    同月,謝十六等海匪的口供抄送兩京。有海匪供詞,戴銑洗刷冤情,重入南京都察院。

    此後,遞送都察院的密信亦被查出,疑被右都御使押下。

    因信被當日焚毀,送信人也不見蹤影,僅有戴銑之詞,並無切實證據,對方一口咬定,未見送信之人,也未收到信。更言送信人乃海匪內應,八成是他動了手腳,才使得戴銑蒙冤,自己遭疑。

    “本官並未收到書信,有值房書吏為證!”

    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最終,戴銑讓步,斥送信人為海匪內應,一經抓獲,必交送法辦。

    這樣的退步,非但沒讓對方鬆口氣,反更加繃緊神經。

    事出反常即為妖。

   

    戴銑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含混過去,不了了之?

    坐了幾個月大牢,差點連命都丟了,豈會甘心?

    不明就裡,右都御使心存疑慮,愈發警惕。戴銑卻似徹底放下,遣家人送上名帖,親自過府拜訪致歉。

    “先時被小人蒙蔽,多有誤會,還請都憲莫怪。”

    戴銑不追究,主動將事情揭過,一切貌似回到正軌。被登門拜訪之人,始終覺得蹊蹺,有些疑神疑鬼,五日不到,竟臥病在床,請了病假。

    與此同時,沈岳的“好日子”,終於到頭。

    楊瓚想儘早歸京,一邊安排島上事宜,一邊同王主事行誘捕佛郎機海盜計劃,忙得腳不沾地。

    顧卿率兵船,同熊指揮使等逡巡海上,遇可疑船隻,不問來路,當場緝拿。

    “走私海商押送雙嶼,番商送寧波、台州兩府,驗其關憑。匪徒就地格殺,雙桅帆船收繳,餘下沉海。”

    剿匪數月,衛軍打出經驗,命令下達,動作愈發乾脆利落。

    束手就擒,老實投降,還可有條活路。膽敢反抗,必死路一條。  

    懸賞告示誘惑不減,除江浙福建,抓獲的匪盜中,竟出現cháo州府人。

    “管他是哪裡人,抓了就是!”

    楊瓚得知消息,立即遣人給岸上送信。

    cháo州府屬廣東,這些海匪都是什麼來歷,還需問過當地官員。便是處置,也許知會當地三司府衙。

    接到書信,劉瑾額頭鼓起青筋,半晌沒動。

    從頭至尾再看一遍,當即有掀桌衝動。

    救人不算,還得負責往來傳信。怎麼著,咱家成了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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