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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簡單的法子,老夫為何沒能想到?”

    徒弟役夫在城下搜尋傷者,李大夫拂過長須,不禁蹙眉。

    不及弱冠,金榜登科,位列左班,確實不凡。

    然觀其氣色,並非康健之人。疲累則罷,怕只怕遭逢大變,根基損傷,如不細心調養,恐壽數不長。

    “天妒英才,慧極必傷,可惜了。”

    彼時,敢於抵抗的韃靼盡被斬殺。餘下要麼重傷倒地,要麼棄刀投降。

    顧卿返回,將追擊情況告知顧鼎,無意清點戰損,打馬直奔城下。

    楊瓚挽起袖子,正幫李大夫搜尋傷員,並吩咐城內眾人,熬煮薑湯,準備麥餅。

    聽到馬蹄聲,以為是歸來衛軍,不以為意。直到腰間被馬鞭捲住,愣了兩秒,人已被撈上馬背。

    驚魂未定,聲音卡在嗓子眼。

    有力的手臂箍在身上,冰雪夾雜著些許沉香,恍惚飄入鼻端。

    心頭猛然一跳,楊瓚倏地抬起頭。

    “顧同知?”  

    “是我。”

    鬆開韁繩,顧卿拉過大氅,緊緊將楊瓚裹住。

    黑馬極有靈性,腳步放慢,走得極穩。

    短暫驚訝,隨之而來的不是喜悅,而是尷尬。上千雙眼睛看著,顧伯爺坦蕩撈人,被撈的,卻著實沒法淡定。

    楊瓚儘量坐直,始終僵著表情,目不斜視。

    走到城門口,看到揪掉一把鬍子的李大夫,到底沒能忍住,雙手捂臉。

    這今後……沒法做人了!

    顧晣臣打馬,走到謝丕身側,開口道:“顧同知與楊賢弟果真莫逆。”

    僅是莫逆?

    謝丕雙眼微眯,沉思的表情,不似謝遷,反像極了李東陽。

    正德元年,十二月丁巳,明軍同韃靼戰於薊州鎮虜營。

    是役,明軍斬首兩百八十三級,降者四百六十一人。俘虜韃靼萬戶,千夫長,百夫長共九人。得戰馬八十九匹,弓箭彎刀帳篷不計。得印章一枚,上刻亦卜剌字樣。

    明軍戰死六百七十七人,傷者近千。  

    戰報送還京城,天子下旨,獎賞與戰官兵。

    總兵官之下,論功得銀。

    “傷者賜藥,死者恤其家人。斬首兩級,升一級。斬首五級以上者,賞賜加倍。”

    內閣擬旨,戶部兵部加印。戰報抵京到旨意發出,滿打滿算不足五日。

    如此快的辦事效率,實在少有。

    天子卻是咬著米糕,半句誇獎也沒有。

    不是朕下狠手,殺雞揍猴,能有今天?

    好商好量,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孤行一意。鞭子甩下去,看你還鼻孔朝天,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既是吃硬不吃軟,還想聽好話?

    做夢去吧!

    北疆傳喜,朱厚照發出“暴君”之言,神京城的官員老實許多。可沒等熊孩子舒心幾天,金陵卻出了大事。

    十二月戊午,應天府忽遇暴風雷霆。

    孝陵白土岡,連落三道閃電。山石崩落,一株百年古木被擊中起火,殃及四周,建築木料俱被火焚。

    大火照亮夜空,濃煙兩日不去。  

    古人篤信雷電之說,孝陵被雷劈,更是非同小可。

    南京都察院及十三道御史如打了雞血,當即上疏諫言,直指天子。

    奏疏送到京城,新任通政使差點沒暈過去。

    這是不想活了?

    想死也別帶累旁人!

    消息瞞不住,也壓不下。

    內閣三位都沒批藍,奏疏直接遞到天子面前。

    如通政使所料,看過兩行,朱厚照黑了臉,放下米糕,當場掀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君心難測

    乾清宮內,仿佛颱風過境。

    立燈歪倒,瓷盞碎裂,奏疏散落一地。

    一隻雕刻青龍出海的筆筒,砸落玉階,沿著石磚,骨碌碌滾到牆角,磕出兩道裂紋,方才停住。

    朱厚照猶不解氣,抓起巴掌大的三足銅鼎,直朝盤龍柱砸去。

    砰的一聲,銅鼎倒載,香灰灑落,瞬息騰起一片煙氣。

    殿中宮人中官,都嚇得臉色青白,噤若寒蟬。膽子小的,更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谷大用北上,劉瑾接位,與張永同在御前伺候。

    平日裡,兩人互看不順眼,得空就互別苗頭,以眼交鋒,出言譏諷,還曾鬧到朱厚照跟前。現下,都是低著頭,誠惶誠恐,裝起鵪鶉。

    天子怒成這樣,別說鬥氣,大氣都不敢出。

    聽到殿內動靜,禁衛同樣頭皮發麻。明知怒火噴不到自己身上,還是禁不住後頸發涼。

    聖上離京數日,自皇莊折返,威嚴更勝往昔。以雷霆手段,處置一批六部官員,更顯龍威難測。

    御前伺候的中官宮人,越來越猜不透天子的脾氣,更不用說內廷禁衛。

    唯一能摸准“龍脈”的,正在北邊對敵,想求援,也是鞭長莫及。

    這個關頭,南京又開始鬧騰,借孝陵遇閃電生事。奏疏送進宮中,天子大發雷霆,怒火燒起來,一時半刻恐難熄滅。

    照憤怒程度,不燒死一兩個,絕不會幹休。

    不可能?

    詔獄都快住滿了。

    對比光祿寺和戶部官員下場,沒有什麼不可能。

    不是北疆戰事正急,又有閣老進言,不宜此時發配,恐旁生枝節,甭管事發前是幾品官,都要戴枷上鐐,流放北疆,戍守邊鎮,吹風飲雪,和韃子拼刀。  

    砰!

    啪嚓!

    暖閣內連傳巨響,殿前巡視的禁衛互相看看,這一回,八成是那對梅瓶?

    宣德年間的舊物,匠人技藝精湛,價值千銀。單是瓶上兩幅梅圖,就出自大家之手,相當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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