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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瓚上前半步,出言支持李東陽提議。
事已至此,怒恨交加,也不能解決問題。
必須冷靜下來,抓緊時間調兵,增援薊州守軍,將韃靼攔在懷柔以北!
朱厚照眼圈赤紅,用力握著刀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顯然是怒到極點。
“陛下!”
“朕……”艱難吐出一個字,朱厚照用力咬住腮幫,直至嘗到血腥味,才繼續道,“傳朕旨意,敕金吾衛僉事顧鼎為總兵官,集京衛三千人,北上禦敵。”
“臣遵旨!”
“著錦衣衛東西兩廠,嚴查通敵jian人!下詔獄,夷三族,九族流配,遇赦不赦!”
“是!”
“戶部光祿寺即刻發糧!”朱厚照紅著雙眼,幾乎一字一頓,“誰敢此時伸手,朕殺他全家!”
話音落下,眾人耳際嗡鳴,心頭悚然。
“楊先生。”
“臣在。”
“朕得留在京中,無法親征,無法親手殺敵。朕命楊先生為監軍,持朕手諭虎符,往興州衛調兵,先京衛增援密雲等處。”
話到這裡,朱厚照聲音漸沉,眼中似醞釀一場風暴。
“遇不決之事,無論軍民,無論文武,無論品級,無論宗室藩王,誰敢拖延,不阻敵於外,俱可先斬後奏!”
“臣遵旨!”
楊瓚下拜,額頭觸地。
抵京當日,又將再度啟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監軍北上
敕命監軍的聖旨,當日即下。
黃絹之上,加蓋皇帝信寶。短短三行,不足百字,授命楊瓚為監軍,往興州調兵,並予先斬後奏之權。
“臣領旨,謝恩。”
張永宣讀敕命,楊瓚面宮城方向跪受。
起身後,取出一隻荷包,笑道:“臨行倉促,張公公莫要見怪。”
“哪裡。”
接過荷包,張永也不掂量,直接揣進袖子。
旁人送的,接不接兩說。稍有不順意,當面甩回去。換成楊御史,別說金銀玉佩,哪怕幾張寶鈔,都是不小的臉面。
“陛下回宮之後,先往仁壽宮和清寧宮,拜見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即至乾清宮寫下聖旨。內閣都沒過,直接令尚寶監用寶。”
張永袖著手,見楊瓚現出意會之色,刻意壓低聲音,加快語速,道:“興州左屯衛和前屯衛距離遠,陛下的意思,戰事刻不容緩,楊僉憲當快馬加鞭,趕至興州後屯衛,以虎符聖旨,調千人北上。”
“興州後屯衛?”楊瓚蹙眉,這樣的話,人數可不多。
“楊僉憲放心,陛下另有手諭,過營州衛時,可自左屯衛及中屯衛再調兩千人。抵鎮虜營,同密雲鎮守匯合,共同禦敵。”
楊瓚拱手,道:“臣領旨。”
“再有,”張永聲音壓得更低,道,“興州後屯衛同知是晉王妃的兄弟,楊僉憲調兵時,如遇阻力,無論官職高低,均可行天子授予之權。”
楊瓚挑眉。
晉王妃的兄弟,晉王的小舅子?如行上授之權,動尺子還是動刀?
張永擠擠眼,動尺子不錯,動刀也成,便宜行事。
楊瓚頷首,表示明白。
張永笑了。
和聰明人講話就是痛快。
“回宮之後,請張公公上稟天子,臣定不負聖望!”
“咱家必將話帶到。”
朱厚照正等消息,張永急著回宮,並未久留。離開長安伯府,即躍身上馬,揚鞭趕往奉天門。
送走張永,楊瓚收好聖旨,繼續收拾行李。
先時隨天子出京,來去匆忙,來不及準備。除了幾件衣服,並未多帶。現以監軍身份北上,天寒地凍,隨身的東西必要帶齊。
夾襖斗篷,各種丸藥,一樣不能少。匕首金尺更要貼身收藏。
馬長史立在室外,輕聲敲門。
“楊僉憲,府中有上好傷藥,僉憲一併帶上,有備無患。”
調兵北上,萬一遇上韃靼,文官也要持刀上陣。
戰場之上,匝地煙塵,介冑之間,險象環生。
臨軍對壘,情況瞬息萬變。
楊瓚不通武藝,身板也不太結實。擦碰到哪裡,受傷的可能性相當大。
輕傷便罷,萬一受了重傷,伯爺見到,怕是吃人的心思都有。
“多謝馬長史。”
“僉憲客氣。”
傷藥分為不同種類,裝在木盒瓷瓶里。馬長史一一旋開盒蓋,打開瓶塞,講明功用。
“此為內服,以溫水調和,味甚苦。”
“這兩種外用。”
“黑色藥膏,重傷可用。”
“白色藥粉可止血。”
“刀傷五日可愈。如是箭傷,需看箭頭。韃靼有骨箭,皮甲可擋。如是鐵箭,則要當心。”
明朝禁向草原市鐵,不是沒有理由。
韃靼兇悍,武器並不十分精良。
少數的火器,要麼是北元傳下,要麼是從瓦剌和兀良哈搶奪走私。
彎刀雖然鋒利,使用的弓箭卻參差不齊。
最好的勇士,官至百戶以上,方能配全鐵器。偵查的游騎,軍事需要,裝備也不算差。平時遊牧,戰時上陣的壯漢,多數用的還是骨箭。
土木堡之後,明軍幾十萬精銳盡喪。憑藉地堡城垣,配合犀利武器,才同韃靼對峙至今,旗鼓相當。
隨軍衛制度日益糜爛,朝中地方貪污愈甚,軍餉軍糧多被剋扣,吃空餉成為慣例,衛所兵額漸漸不足,逃戶屢見不鮮。
無論史書如何評述,正德年間的應州大捷,都是明中葉之後,邊軍少有的閃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