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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們一路奔逃,終於跑到停泊海船的港口。
臨近卻發現,除少數幾艘小舟,整座海港已陷入火海。
烈焰狂燃,濃煙高達數丈,仿佛地獄張開大門,欲將眾人吞噬。
幾名佛郎機人嘶啞高呼,跪在在地。
沒有海船,別說返回歐羅巴,連逃出海島都不可能!
大食人的損失更大。
船上運載的香料寶石,火光一起,都將淪為飛灰。
相比之下,倭人損失最小,四下里尋找,拖出幾塊舢板,當即就要下海。
不能安全渡海,總比留在島上強。
跳海尚有生路,留在島上,落在明朝官兵手裡,只有死路一條。即便許他們回國,受到的處置只會更嚴厲。
暗中走私貨物,罪名不小。被明軍抓住,哪怕為平息明朝的怒火,將軍也會下令嚴懲。
切腹不要想,丟進鍋里蒸了,倒是更有可能。
幾十年前早有先例,容不得他們不害怕。
與其等死,不如賭上一把。
可惜,倭人這場豪賭,註定不會贏。
未等舢板下海,十餘艘小船呈扇形圍住港口,封堵水面。
岩石後,忽然衝出上百名官軍,身著袢襖,手持長矛弓箭,列成戰陣,將商人團團圍住。
“跪地不殺!”
大喝聲中,聽得懂官話的商人,毫不遲疑,立刻丟掉武器,雙膝跪地,連聲求饒。
見狀,余者恍然大悟,紛紛效仿。
頃刻間,砂地上跪了近百個服飾各異的商人。
收繳武器時,王守仁和衛軍舉起隨身牙牌,道明身份。
領隊千戶當即抱拳,道:“王主事辛苦!”
“不敢當。”
兩人說話時,官軍取出繩索,自前向後,將商人挨個綁起。
不是分開綁,而是串粽子一般,一個挨著一個。兩人之間,僅留不足半米的距離,不妨礙走路,但有誰想跑,繩子上的人多會成為累贅。
力氣再大,也休想走脫。
“船上的東西,可都收好?”
“自然。”千戶點頭,道,“動手之前,本官親自帶人上船,犄角旮旯都沒放過。大食人有不少好東西,佛郎機船上還有金礦石,倭人……嘖!”
千戶撇嘴,這幫禿腦殼半月頭,是真窮!
“此事不可聲張。”
“王主事放心,事情做得機密。這些番人勾結海匪,做走私交易,本就犯法。為防趁亂逃跑,才放火燒船。事情遞送京城,也沒人能挑出理來。”
千戶信心十足。
十艘運糧船,全都裝滿。金銀和寶石珍珠需得上交,香料則能留下大部分。加上茶葉,分到弟兄們手裡,絕對少不了。
可惜的是,搜查海匪藏寶庫的差事,輪不到自己。
想起從另一座海盜島上找到的銀箱,千戶心中湧起更多不甘,卻也無法。
周指揮使手下,滿打滿算四百人。臨山衛則調出五艘船,超過一千五百人。不管怎麼算,這回的大功,都會被臨山衛占去。
好在周指揮使同楊欽差有交情,能說得上話,比肖指揮使占得先機。否則,攔截商人的差事,也輪不到自己。
“王主事,楊欽差和周指揮使將於北面登島。”
“多謝。”
知曉楊瓚登島,王守仁作為隨員,自當前往。
“島上都是奔逃的海盜,王主事還是乘船,到底安全些。”
“千戶美意,下官心領。”
話落剛落,王主事忽然神情一變,張弓搭箭。
三枚箭矢飛出,兩名海匪慘叫,接連滾落山崖。
見此情形,千戶乾笑兩聲。
他怎麼忘了,這位雖是文官,論起身手,比尋常武官還要剽悍。
“告辭。”
收起弓弩,王主事帶上六人,沿途向北。遇到小股流竄逃亡的海匪,均當場絞殺。
登船之後,千戶腦中靈光一閃,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手掌心。
“榆木腦袋,笨啊!”
“千戶?”
“留一半人,看著這些番人。餘下佩弓箭長矛,隨本官下船。”
麾下不解,動作稍慢,千戶氣得瞪眼。
“這裡有船!”
有船?
是啊,那又怎麼了?
“北邊被兵船堵住,西南邊的錢倉所看到狼煙,必會有動作。海匪想跑,只能搶番商的船!”
言下之意,守株待兔,也夠燉上幾鍋肉。
“千戶,船已經燒了。”
千戶磨牙,當真想揮起刀鞘狠砸幾下,說不定能開竅。
“咱們燒船,海匪不知道!”
幾輪炮轟,島上四處都是濃煙。海匪驚慌失措,能辨清方向就謝天謝地,哪裡會想到海船被燒。
話說到這個地步,眾人才恍然大悟。
明白之後即是狂喜。
戰功啊,從天而降的戰功啊!
“卑職願隨千戶前往!”
“千戶,卑職手下使得好弓箭!”
為爭取下船,幾名差點在船艙里打起來。
最後,千戶拍板,徵用番商和老五等人,看守走私商,留下的官兵再縮減一半。
握著木棍,番商和海賊面面相覷。
讓他們做看守,心寬還是腦子裡缺根弦?
不擔心他們放開走私商,趁機奪船逃跑?
“跑?”一名留下的軍漢冷笑,“楊僉憲的手段,爾等可是見識過。謝十六這樣的都得栽。你們想跑?可以啊,說不得老子也能撈點戰功。”
一邊說,一邊上下左右打量起四人,仿佛在考慮,該從哪個角度下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