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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一眾驚愕的人,那老漢得意地說道:“也不知衛將軍使了什麼手段,這裡他剛入主,那邊北鮮卑已把公主送過來了。聽說,還是準備做妃子的,那什麼皇后之位,衛將軍早就留給了馮夫人。”
眾人譁然。
粗須大漢叫道:“馮夫人?老叔你不知道,都城這邊也出事了,馮夫人不見了,說不定,已死在哪個角落裡了。”
他的聲音一落,那老漢驚道:“這麼說來,這個北鮮卑的公主,很有可能會是我們的皇后了?”
“這是自然。衛將軍不是南鮮卑的太子嗎?這南北鮮卑本是一家人,現在北鮮卑勢大,他們嫁過來的公主,怎麼可能只當一個小小的妃子?”
“就是。便是馮夫人不出事,北鮮卑的人也怕是容她不得。真說起來,馮夫人一個嫁了人的婦人,又沒根沒底的,雖然於衛將軍有輔助之恩,可衛將軍一旦稱王,她也沒有什麼作用了。她要是聰明的話,自動讓賢都是應該。“
“是啊是啊,那北鮮卑的公主定然漂亮得緊。”
說話的都是男人,說著說著,便扯到了女人的美色上面。對於馮宛,那些權貴對她的才智素有耳聞,可普通百姓中,她的名聲還沒有傳得那麼響。對於她這個嫁過人的婦人,眾人說起來自然是頗有微詞。
馮宛聽了一陣,慢慢放下車簾。這時的她,已與眾婢婦共乘一輛馬車。見她低頭不語,眾女也只是瞟了一眼,便重新伸出頭,聽起熱鬧來。
閒聊中,離城到了。車隊慢慢駛入大開的城門。望著眼前車水馬龍的景象,馮宛垂下雙眸,寂寞地想道:北鮮卑真把公主送過來了,這一次,子揚必不會像上次那麼不給情面了。
她伸手按在胸口上,又忖道:我這失蹤幾日,便是日後回到子揚身邊,這幾日的經歷,也會成為我生命中的污點。我清不清白,那是再也說不清了。
也不知是馬車顛覆得厲害,還是她的思cháo太過起伏。馮宛突然覺得胃口一陣翻滾,不由伸出手捂著了嘴。
一個僕婦瞟了她一眼,尖聲叫道:“你可不能吐在裡面。”
馮宛勉強一笑間,另一個小婢女也厭惡地嘀咕道:“昨天都不見你有不舒服,真是的,就快到了。”
感覺到眾女不善的目光,馮宛只有苦笑。她也想把胃中翻湧的氣息吞下去,可是不知怎的,越是吞,她越是反胃得厲害。
見自己實在不舒服,馮宛攀著車轅,對著馭夫說道:“請慢一點。”說罷,她翻身便想下車。
就在這時,粗須大漢策馬過來,他警惕地瞪著馮宛,喝道:“婦人,你給大爺老實點呆著。”聽這語氣,竟是怕她逃走。
馮宛低弱地說道:“我,我不舒服。”
“不舒服也忍著”那粗須大漢怒瞪了她一眼。這時,他身後的另一個騎士也叫道:“你這婦人老實了兩天,怎地一進城便生出妖蛾子了?”
見他們這樣下去,會引得更多的人盯向自己,馮宛只能陪著笑,乖巧地拉好了車簾。
奇怪的是,經過這麼一折騰,她那反胃的感覺又好一些。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她竟有點頭暈起來。
無力地靠著車壁,馮宛閉上雙眼,右手無意間,搭上了自己左手的腕脈。
這一搭,她的臉色便是微微一變。慢慢坐直,馮宛再次給自己搭起脈來。
見她表情有點凝重,右側的一個中年婆子好奇地問道:“你還暈啊,臉色可真不好。”
另一個婆子則笑了起來,“我說,別是有喜了吧?”
這有喜兩字一出,眾女都是一笑。按著自己腕脈的馮宛,也是勉強一笑。她搖頭道:“我只是坐久了,身體不舒服。”
眾人也無意聽她的解釋,逕自嘻笑一陣,又各說各話起來。
只有馮宛,這時腰背挺得直直的,她抿緊唇忖道:我這脈像,圓轉如珠,似是滑脈,難不成,真是有喜了?
她雖知醫,也只是知道這麼多。要確定,還得找一國手問診後才知。饒是如此,此時此刻,馮宛的心臟也砰砰地直跳。
不知不覺中,她想起這幾天來,自己尿時,那氣味有點不同尋常,又想起身體上一些細微的,平素不曾在意的變化。越是想,她的臉色越是發白。
前世時,她做夢也想生一個孩子。
可現在不是前世啊。
她與衛子揚,還是妾身末明。更重要的是,現在時機不對,她不敢想像,若是自己淪落在外時傳出喜迅,有誰能相信她的清白?便是月份上太醫可以作證,可世間最可怕的便是悠悠之口。
在她的立場上來看,便是有孕,最好也能推遲一二年。推遲到不管別人怎麼聯想,也想不到這段飄零淪落的日子後面。
在馮宛胡思亂想時,一個極為豪華的車隊迎面而來,駛向城門。
看著這支飄紅的車隊,望著那敲鑼打鼓的浩浩蕩蕩的僕人隊伍。粗須大漢扯著嗓子好奇地問道:“這是誰家嫁女啊?”
他的聲音一落,一個中年文士便笑了起來,道:“這啊,這可是我們的城主嫁女。”
城主嫁女?
眾人大是好奇,紛紛問了起來,“不知嫁給准家?”“是哪家的郎君?”“看這七十二抬的嫁妝,定是哪位權貴之子吧?”
隊伍中,一個高胖的管事模樣的漢子見狀搖頭晃腦起來。他昂然道:“權貴?我家城主的女郎,嫁的可不是普通權貴。”
在一眾側目中,他大聲說道:“我們家的女郎,可是要到皇宮中,給衛將軍當妃子的。”
聲音一落,嘩聲四起,無數的目光看向車簾被掀開一角,露出一張含羞帶怯的美麗面容。
粗須大漢一驚,不解地叫道:“可是,衛將軍他會要嗎?”
衛子揚這人,向來不近女色,對敢於在這方面討好他的人,也從來是不假詞色。因此,粗須大漢的說聽起來雖然無禮,也沒有人生氣。那管事更是得意洋洋地說道:“胡說衛將軍怎麼會不要?”
這時,有人輕聲說道:“聽說不止是離城城主,各大權貴也紛紛把女兒送到宮中了。”
“聽說是衛將軍本人示意的。有人說啊,他這是不想北鮮卑的公主一枝獨秀,有意平衡後宮勢力。”
“是啊,衛將軍既然接收了北鮮卑的公主,自沒有把本地權貴地示好拒之門外的道理。”
“嘖嘖,這可真是好事啊。那馮夫人出現不出現,看來也不重要了。”
“自然不重要。宮中早有流言傳出,說是衛將軍的親衛們在說,馮夫人這般淪落在外,也不知還是不是乾淨身子,她若就此不見了,也省了麻煩。哎,這鬼世道啊,女人一失蹤,不是被這個山匪關起來了,便是被那個yin僧鎖著了。馮夫人既然不見,自然不會是乾淨的。依我看啊,光是爭那個皇后的位置,便會有一番折騰。”
“誰說不是呢?”
聲音一句句,一遍遍,清楚而明晰地傳入馮宛的耳中。
正文第236章回去?
第236章回去?
馮宛低下頭來,任由額頭碎發擋住了自己的眼。這麼一會功夫,她又有點想吐了,馮宛連忙伸手捂上嘴。
這時,清風吹來,它吹來了車簾,馮宛抬頭,正好看到那輛裝飾華麗的馬車中,那個面容美麗的女子羞怯期待的笑容。
那笑容,多好啊。那是一個女人對未來,對自己的良人,滿滿地期待。
馮宛閉上雙眼,向後輕輕倚上。幾乎是突然的,她不願意回到都城了。便這麼著在離城呆下去,到得時機合適時,再找到曾老叔和曾秀。相信有了他們和積累的錢帛,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馮宛的性格一向理智,要是以往,她第一個想法永遠是,回到都城,把一切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後再做打算不成。可不知為什麼,她現在就有點任性,就想這麼把自己藏起來。不去想衛子揚,也不去想與他有關的大事小事。
在馮宛無力地倚著車壁尋思時,馬車晃了晃,停了下來。接著,婢女們歡喜地叫道:“到了到了。”一個個高興地爬下了馬車。
跟在後面,馮宛也下了馬車。她跟著眾人進入一個府第。這府第依馮宛的眼光看來,也就是普通。裡面來來往往,吵吵嚷嚷的,倒是熱鬧得緊。
進了府門,粗須大漢幾人似是忘記了她的存在。馮宛也懶得去想,便跟在眾婢女身後。
倒是一個一路同行的婆子忘起了她,吩咐了幾句,讓她領來了鋪蓋和衣物,又吩咐她與眾婢女住在一個大房間中。
馮宛很安靜,也很聽話。她把鋪蓋等物都張羅好後,便老實地拿起一個掃帚,在院落里清掃起來。
——趁他們還不知道給她安排什麼工作時,她且自己給自己安排一個。
果然,那婆子見了,對另一個管事的婦人笑道:“這婦人倒是個實誠的,也不知王護衛他們是不是有別的吩咐,乾脆這幾日,便讓她清掃這院子算了。”
管事的婦人無可無不可,點頭恩了一聲,這事便算落定了。
此時,天空還熾熱著。馮宛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清掃著,灰塵被掃得高高揚起,很快便撲了她一頭一身。原來便不曾整理的馮宛,這下更是灰頭土臉了。
一路上,經過的婢女們蹙著眉,繞道避開了她。對上她們毫不掩飾的鄙夷的目光,馮宛微微一笑,又低下頭來認真清掃。
到了她這個地步,對世人的毀譽已經不再在意。何況,眼前的婢女們,實是渺小得微不足道?
一連二天,馮宛除了休息吃飯,便是清掃。院落不大,被她這麼一做,倒是乾淨得異常。
因她做了這種工作,便是一路同來的婢女們,也似乎遺忘了她的存在。
馮宛喜歡這種遺忘,她喜歡這種靜靜清掃,只有天和地,只有她和身下的這個院落的感覺。她感覺到,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清淨起來。
轉眼,夕陽西下,又一個傍晚到了。
馮宛放下掃帚,怔怔地望著天邊的夕陽出神。這兩日,每日清晨時,她便會出現嘔吐眩暈的現象。同時,她也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脈,確實是滑脈。
要是以往,她有了這個懷疑,無論如何也會找到大夫把事情落實。可現在她身無分文,再說,她也知道,這種胡地的普通大夫,那醫術未必就比她自己高明多少。
其實,用不著落實,她也知道,自己多半是懷孕了。
懷孕了,多好啊。她的腹中,有了一個她與衛子揚的孩子。低頭撫著肚子,馮宛暗暗忖道:不過孩子千萬不要長得像他的父親,不然的話,他這一生,也難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