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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應了一聲,腳步遠去。
不一會,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二十幾歲,皮膚白淨,一看就是精明人的青年上了樓梯。他剛要開口,一眼便看到了馮宛,當下張著嘴,“嗬嗬”地叫出聲來。
馮宛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這笑容,令得青年安靜下來,他三步並兩步衝到馮宛面前,納頭便是一拜,顫聲道:“夫人,你可回來了。”
“恩。”馮宛應了一聲,輕聲道:“起來吧。”
“是。”
青年站定後,馮宛轉過頭看向窗下的人來人往,徐徐說道:“我會隨你們進都城,可我暫時不想見將軍。你們做得到嗎?”
“為什麼?”
“不要問為什麼,你告訴我,你們做得到嗎?”
青年怔怔地看著馮宛,他尋思了一會,咬牙點頭,“只要夫人無恙,屬下等人便萬般歡喜。夫人放心,你所有的要求,我們都會答應。”
馮宛莞爾一笑,道:“那就準備一下,看什麼時候回去都城。”
“好。”
看到他轉身要走,馮宛又叫道:“且慢。”她盯著青年,緩緩說道:“這兩天你們在離城擺的架式太大,匆促收場,會引起他們注意。這樣吧,你們先令得離城本地的遊俠兒挨家挨戶地尋人,今晚明日再放出風聲,便說,和城的夥伴已尋到了馮夫人。”
和城在與離城相反的方向,從和城到都城的路,與離城完全不同。如果有人想半路攔截,也不會影響到她。
青年早就對馮宛的能力心服口服,聞言點頭道:“好”
青年行事迅速,不過一個時辰便安排妥當。然後,在馮宛地吩咐下,他們扮成商戶的模樣,開始護送馮宛回都城。
這時刻,安插在離城的親衛遊俠都已聚集,加起來足有三四十人。他們籌擁著馮宛的馬車,一個個興高采烈的。雖然馮宛的表現有種種不對頭處,可這些粗野的漢子只是想著,夫人回來了只要她回來,便足夠了。
車隊駛出了離城,沿著官道迅速行進。
望著天邊漸漸西沉的夕陽,馮宛有點恍惚。那吳姓青年見狀,策馬靠近了她,低聲問出一句老早就想問的話,“夫人,那天你怎麼會不見的?”
馮宛回頭看向他。
好一會,她低聲說道:“那日權貴們押送五殿下前來時,我就在外面。後來將軍出來了,我一直跟著,他沒有看到我。當你們籌擁著他入城時,煙塵太大,馬蹄聲又響,我叫喊的聲音沒有人聽到,你們便走了。”
她的語氣平平淡淡,這種安靜的,仿佛被人遺落是理所當然的語氣,不知怎地,讓吳姓青年一陣胸悶。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他能找的理由,馮宛自己已經說出來了。
直過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道:“那時夫人坐在馬車上就好了。”頓了頓,他又結結巴巴地說道:“那一次我晉升,約著同僚一起去喝酒時,我的小兒子跟著我都沒有發現,還差點把他壓在馬車下。”
馮宛一笑,道:“我知道,將軍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太高興了,沒有看到我。”
聽她這麼說著,吳姓青年更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他訥訥說道:“夫人到都城,卻不想見將軍,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馮宛喃喃說道:“有點。”她對上吳姓青年的雙眼,含著笑安靜地說道:“將軍在最風光得意的時候把我遺落,那感覺其實不好,我害怕。”
嘴裡說著害怕,她卻是平靜如昔。
這個婦人,永遠這般雍容,這般平和地處理著一切。
吳姓青年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夜色漸漸加深,幸運的是,今天晚上明月高照。雖然馮宛提出要休息一下,可是眾護衛正是興奮時,又擔心夜長夢多,硬是拒絕了她地提議,踩著月光繼續行進。
在這種快馬加鞭地奔馳中,第二天中午不到,都城的城門便出現在馮宛的視野中。
望著前方熟悉的城池,馮宛再次對著吳姓青年囑咐道:“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通知將軍,我已到來。”
她安靜地說道:“不然,休怪我再次離開。”
最後一句話吐出,眾人一凜,吳姓青年連忙策馬向眾人傳達她的命令。
進了城門了。
都城中,依然人來人往,繁華依舊。
馮宛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吩咐道:“就近安排一個客棧住下來吧。恩,順便叫曾秀悄悄來見我。”
“是。”
就在這時,一陣震天介的鑼鼓聲響起。眾人回頭,只見城門處,走來一個浩浩蕩蕩的車隊。這車隊足有數千人,不管是走在最前面的數百精騎,還是走在中間,那些高挑妖嬈的美麗宮婢們,或是排在後面的,一眼看不到的馬車,都讓人瞪目結舌。
一陣香風飄來,一個怪叫聲嘖嘖傳來,“他大人的,這北鮮卑嫁公主,當真好氣派”
“真是氣派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的公主,是來當皇后的呢。”
“你還別說皇后,馮夫人便是好生生地準備嫁給將軍,這麼一比,哪裡還有什麼風頭?嘖嘖,全他大人的被鮮卑人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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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38章確定
第238章確定
聽到這些議論聲,眾親衛同時看向馮宛。他們沉著臉,不快之情溢於言表。
對他們來說,馮宛已是主母。而這個一個讓人心悅誠服的婦人,若是在婚嫁上,風光被一個妃子奪去,變得尊卑不明,主次不分,那實實是一種屈辱。
收回目光,他們一個個沉默起來。
與眾親衛一樣,馮宛沒有心情欣賞鮮卑公主的風光。一行人迅速拐入巷道,挑了一個酒家便住了進去。
馮宛選了一個遠離街道,房右側種了一棵大樟樹的房間住下。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擺好後,她便安靜地坐在院落里fèng制起衣裳來。
曾秀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景像。
走到她面前,他執手一禮,按捺住激動地喚道:“夫人”
馮宛抬頭。
見到曾秀激動得臉孔漲紅,她微微一笑,道:“坐吧,與我說說話。”
“恩。”
馮宛持起酒斟,給他斟滿,輕聲問道:“還沒有吃飯吧?”
曾秀咧嘴一笑,“剛來時隨便吃了點。”他看向馮宛,忍不住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住在這酒家裡?”
他實際上想問的,是她為什麼不與衛子揚聯繫吧?
馮宛垂眸,好一會,她才抬起頭來。雙目明澈地看著他,馮宛命令道:“你們都退下。”
“是。”
眾護衛一退下,馮宛便輕聲說道:“我不想去找衛將軍了。”
在曾秀臉色微變中,她撫著小腹,微微笑道:“而且,我好似有孕了,你呆會隨我出去,悄悄找一個大夫看看。”
曾秀激動地說道:“夫人有孕了?既然如此,哪能不知會將軍?”
馮宛搖了搖頭,慢慢說道:“他現在地位不同了,我這個時候有孕,只會讓他難堪。”說到這裡,她笑一笑,傲然地說道:“我也會難堪,而我,不能讓自己和孩子承受這種難堪。”
這句話恁的驕傲。曾秀望著她,由衷放鬆下來:這才是夫人
轉眼,他想到了她避開的原因,“夫人,你是不喜歡將軍廣納後宮吧?”
“恩。”馮宛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她淺淺一笑,溫婉地說道:“也不僅僅是這樣。我只是看不到回到他身邊後,還有什麼快樂可期望。”
這句話說得曾秀一愣。他動了動唇,又動了動唇,半晌半晌,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馮宛抬頭看向他,輕聲說道:“你們這些人,都是與我共過患難的,而且,個個都是講究信諾的真丈夫。有你們護著,我便是在都城中,也可以生活得很好。”說到這裡,她調皮的一笑。
曾秀一愕,聽夫人這語氣,還準備在將軍的眼皮下生活一陣了?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苦笑起來。
這時,馮宛說道:“阿秀,那些錢帛,都準備取出來吧。店面和田地則慢慢賣掉,全部換成金葉子。”
“是。”
馮宛含笑道:“有阿秀在身邊,便是天涯海角,我也可以去得。只是委屈你了。”
她這話是試探。畢竟,她這是第一次明確地提出,讓曾秀跟隨的問題。以前,他跟隨她,是因為她的身側有衛子揚。而現在,他跟隨她,不但無法像別的親衛那樣成就功名,還得背井離鄉。要不是面對的是曾秀,她這話還不好意思說出口。
曾秀明白她的意思,他目光炯炯地看著馮宛,深深一禮,“夫人知遇之恩,秀無以為報。秀願跟隨夫人左右。”
他目光明亮地看著馮宛,這個夫人的才智,他是深有體會的。跟在她身邊,別的不說,避凶就吉,衣食無憂,那問題應該不大。而在這個亂世,能達到這八個字的,又有幾人?
別的丈夫也許渴望著功成名就,可是這種亂世,功名哪是那麼容易成就的?光是小小的陳國,不足一年中,從跟隨先帝,到跟隨五殿下,再到跟隨十五殿下的,已換了三批所謂的新貴。這三批人,都是富貴夢做得正酣,便已人頭落地
見他同意,馮宛眼睛有點濕潤,她清亮地說道:“好”站了起來,她望著外面鬱鬱蔥蔥的綠色,輕鬆地說道:“有阿秀在身側,我再無憂慮。”
咬了咬唇,她輕聲說道:“阿秀你去跟吳君他們商議一下,看看他們願不願意跟隨於我。”
“好。”
“另外,替我在邊郊荒靜處租一個院落,把阿叔也叫過來。”
“是。”
目送著曾秀離開的身影,馮宛昂起下巴,想道:其實,我最初渴望得到的,現在已得到了。
在趙俊身邊時,她沒有想過再嫁什麼男人。她只是想擁有足夠的錢財,只是想在這亂世中,能夠安詳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現在,她有錢有人,所願已經達成,還有什麼好抱怨不滿的?這世間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她應該知足了。
傍晚時,曾秀回來了,他已把一切安排妥當,連院落也給租好了。至於現在跟在馮宛身邊的吳姓青年等人,在知道她的意思後,都明確表示,願意跟隨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