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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此刻,那一句話,還一再在他腦海中迴蕩,一次又一次地迴蕩中,他再看到陳雅的淚眼,看到她的委屈,對上她強自忍下的怒火,已無一點感動。
因為他清楚地,要不是陳雅曾被貶為庶民,曾經當過他的平妻,要不是現在的陛下對她從來不假詞色,她雖然復公主位,卻是徒有虛名。以她的性格,定然不會如現在這般溫柔她定然會如夢中那樣,一直飛揚跋扈,冷嘲熱諷,極盡刻薄之能事
她對他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偽裝出來的罷了。
在陳雅彎下腰撿起那手帕時,趙俊不再等候婢女前來,他縱身跳下馬車,以袖掩著臉,大步流星地向書房走去。
看到他頭也不回的身影,拾起了手帕的陳雅抬起頭來,她瞪著一雙四白眼,憤怒又難堪,又痛苦地看著趙俊的背影,兩隻手,則是狠狠撕扯著手中的帕子。
趙俊回到書房後不久,他轉過身,朝著後面低聲說道你可以出來了。”
聲音一落,一個臉上蒙著厚紗的少女走了出來。她來到趙俊面前,輕輕福了一福。
趙俊眉頭蹙著,冷冷地說道衛子揚失蹤了,馮宛也失蹤了。陛下連派了三拔人,也沒能找到他們,看來你所料有差,他們並沒有前去北鮮卑”
語氣中極為不滿,似乎把臉上的青腫,都怪到了眼前少女身上。
那少女低下頭,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和憤怒:猜測衛子揚會去北鮮卑,聯合鮮卑人一道攻擊陳國的,又豈止她一人?他當時明明也是這樣想的,現在出了失誤,卻全怪在一人身上了。
雖是這樣想著,她卻沒有資格發火,低下頭,她低低地說道請郎主容我再想一想。”
趙俊一聽這話,便有點不耐煩了,不過他經過這麼多事,也沉穩很多,當下他揮了揮手,道那你就去想一想吧。”
少女剛剛轉身,看著她的趙俊卻突然說道你們這些婦人,想來想去的都是見不得光的陰毒之策。真正如大一樣,有著非凡智慧的,還是只有宛娘一人”
他的話,令得少女前進的腳步一僵,轉眼,她腳步加快,輕快而堅定地從通往後面的書房隱門中退了出去。
第209章真相?
一連五天的行軍,馮宛等人這時已經來到了陳國邊境。
這五天中,他們行走得十分,再加上衛子揚對境內的軍隊出入十分了解,竟是沒有遇到半點阻礙。
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山坡,衛子揚馬鞭一揮,沉聲說道下面便出境了。出了陳國,便不再是我們的天下。吩咐下去,所有人等,一律晝伏夜行,務必行事。”
“是。”
“傳令前方眾人,便說,我衛子揚的親衛,個個都是難得之才,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與敵交鋒,不可有所損失。但要記住,一旦到了非戰不可的場地,務必速戰速決,斬糙除根”
“是。”
連續兩道命令下達後,衛子揚回過頭,朝著陳國都城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最後毅然回頭,一聲令下後,眾騎奮蹄,挾著煙塵,衝出了陳國邊境。
這般謹慎之極地行走,果然起了很大的作用。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三波人馬,不過都給避了。
一直過了二十多天,隊伍還不曾與人交鋒過。當然,這路上也曾遇到大股人馬,不過對方的人馬也忌憚衛子揚人馬的精悍,在見到他們並無攻擊意圖時,便沒有糾纏的目送他們離開。
望著前方,衛子揚低聲說道再過半個月,我們便到了晉地了。”
一句話吐出,他看到馮宛激動得臉孔通紅。這陣子急行軍,她雖坐的是馬車,卻也顛覆得厲害,再加上這一次出發,馮宛的身邊沒有帶婢女,一應衣食住行,都要靠她動手,不知不覺中,馮宛竟是清減了不少,原本略顯豐腴的**身段,有了幾分消瘦和清麗。
見馮宛激動,衛子揚嘴角一揚,揮著長鞭喝道走。”
眾騎加速。
隨著時辰流逝,行走在官道上的路人和商人,越來越多——此刻他們經過的小國,是漢人所建。相對開放的民風,使得這條官道上商人倍增。
車馬行進中,一騎噠噠噠地湊近衛子揚,在他身邊低低稟道將軍,都城傳來消息了。”
“說。”
“是。”
那騎士低聲稟道如今將軍離開的消失,已經傳到了反賊和眾胡的耳中。這十來日裡,反賊紛紛而起,行動頗為囂張。都城中,已是人人自危。”
衛子揚聽到這裡,冷笑道那昏君如何?”
“城中流言紛紛,眾臣指責者眾,陛下已經病臥於塌。聽說,現在理事的人,是十五殿下。”
十五殿下?
衛子揚眉頭一皺,他沉聲問道當真是十五殿下?其它的幾位殿下呢?”
那騎士道用十五殿下,是陛下的意思,其它的殿下不敢有違。”頓了頓,他生恐衛子揚不清楚,又補充道十五殿下患有眼疾,陛下用他很放心。”
衛子揚眉頭蹙得更深了。他尋思了一會,才揮了揮手,示意那騎士退下。
騎士走後不久,衛子揚喃喃說道他居然也看中了十五殿下?不知是他與我的想法相似,還是這位十五殿下眼瞎心不瞎,實是個能人?”
他是喃喃自語,並沒有詢問馮宛。而馮宛,卻也在沉思著。
前一世時,她死得早,不十五殿下的結局如何。不過現在看來,十五殿下這人,還真的挺懸乎的。不管如何,他能被衛子揚相中的同時,又被新帝相中,那就有點不尋常。
過了一會,她甩了甩頭,想道:現在想這些做?反正都離開都城了。再回陳國,至少也是半年後的事。有了半年時候,足夠發生很多事了。說不定,到時已經一切都清楚了。
官道上的商人,越來越多,這些商人在看到頭戴斗笠的衛子揚,以及他身後的精悍親衛時,都是側目而視。
不想生事的衛子揚,見注意的人越來越多,便又下令加速行駛。
幸好,這一路依然是無風無雨。
在順順利利地又行走了十來天后,晉地已經在望。只待過了這個胡姓小國,他們便正式踏足晉地,見到晉人。
還別說,越是靠近晉地,民風便越是儒雅。田野間,也有詩歌唱合者,至於偶爾看到的當地權貴子,更是一個個鮮衣怒馬,塗指抹粉的,頗有盛世承平之相。
這幾天,衛子揚與眾幕僚每到夜間,便聚在一起研究在哪裡落足。他們的隊伍中,絕大部份是胡人。晉地的漢人被胡人侵害多年,對胡人的警惕性很強。他們是來休養的,可不想與晉人發生衝突,這選擇落足之地,便顯得十分重要。
他們議論時,馮宛從來沒有參與,她一直都喜歡站在山坡上,望著東南方向。那裡鬱鬱蔥蔥的,山脈起伏如龍蛇。隔了這麼遠,她似乎都可以聽到晉地傳來的歡聲笑語,看到那一個個衣履風流的人物。
這種期待,讓她心cháo起伏,讓她都不能平靜地思考問題了。
轉眼,又是三天了。
再過兩天,便可以進入晉地了。隨著越來越靠近故土,馮宛的心跳,便越來越激盪。這一天晚上,天有點涼,衛子揚和眾騎,在山林間的荒坡上燃起了火堆,炙燒起野味來。
衛子揚舉著酒樽,大大喝了一口後,頭一低,看到神思恍惚,時而蹙眉尋思,時而露出笑容的馮宛,搖了搖頭,伸手把酒樽遞到她的手中。
衛子揚愣愣接過,頭一抬,衛子揚便沖她一笑,低啞地說道阿宛回到故土了,很開心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馮宛點了點頭。
衛子揚又是一笑,他慢慢抬頭,眺望著東南方向,沙啞地說道那裡的人,倒是多才智之士。可我一直不明白,他們為不攻回北方,把失去的領地都收?”
他頭一仰,吞下一大口酒,以一種喃喃自語的語氣說道莫非他們與我一樣,對祖先的榮耀,已沒有以血相伺的熱情?”
馮宛自是無法回答。
衛子揚顯然有點心事,一口又一口地喝個不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親衛輕聲稟道將軍,都城有飛鴿傳書前來。”
“說”
“是。”
“叛軍連克三城,已逼近都城。如今都城人人自危,權貴急於逃離,卻被十五殿下相阻。”
念到這裡,他頓了頓,好一會才說道甲子日子時許,西郊馮莊突起大火,整個府第被付之一炷。有好事者說,這是百姓們憤怒馮勾起衛將軍所放的火”
?西郊那莊子起火了?
馮宛抬頭,急急問道那曾老叔他們?”
那親衛不曾,一側的衛子揚已經笑道阿宛糊塗了?你的老叔早就安置好了,那莊子裡,只有幾個婢僕罷了。”
說到這裡,他命令道繼續念。”
“是。”
“北鮮卑得知將軍失蹤後,連上三書,指責陛下倒行逆施,致使忠臣離心。他們宣稱,將率大軍為衛將軍討回公道。”
念到這裡,那親衛朝衛子揚看了一眼,見他蹙著眉,又收回目光,繼續念道甲辛日,陛下病勢突然加重,同一日,十五殿下納一蒙面女子為姬。那女子,據說是趙俊所獻。十五殿下對趙俊十分看重,日前已把他立為三相國之一。”
這親衛只是信口念來。離開都城時,馮宛便向衛子揚建議,都城搜集消息時,凡是離譜的,費解的傳聞和消息,也要一併傳達。
現在,那親衛之所以說起蒙面女子,便是因為這事有點費解。
那親衛剛剛念到這裡,馮宛輕聲打斷他,“上面說,十五殿下納一蒙面女子為姬?那女子是趙俊所獻?”
“正是”
馮宛慢慢站了起來,她踱出兩步,又問道十五殿下對趙俊很看重,升了他的官。同時,陛下病重了?”
“是。”
馮宛不再言語,她慢步踱到一個小土丘上,抬著頭,望著那滿天的繁星,一個讓她驚愕的念頭湧入腦海:那蒙面女子,莫非是弗兒?
兩世了,她一直不,弗兒為會背叛,前世時,對她仁盡義至,她到底是為了,要在背後捅一刀。
而現在,這個問題隱隱約約有了答案
如果那蒙面女子真是弗兒,那她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小瞧了這個婢女
因為,一個小小的婢女,容顏又被毀去,這樣一個應該窮途末路的人,原本應該是等死受窮的。她倒好,不但沒有走投無路,反而成了王子姬,還可以影響一國重臣屁股下的位置
還有,陛下突然病情加重,這其中,未必沒有十五殿下使的力……如此看來,這十五殿下,實是一個可怕的野心家。新帝和衛子揚,竟同時被他那雙瞎了的眼睛給矇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