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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一落,弗兒的哭泣聲果然小了些。馮芸瞪著眼淚巴巴的弗兒,一直以來,弗兒都知道,她馮芸喜歡的是精明能幹之人,因此弗兒在她面前,也一直展現的是那個形像。可現在,她心情太過悲傷,竟然連偽裝也做不了。這般像在馮宛面前那樣,噁心巴拉地望著自己。
厭惡地看著弗兒,馮芸看向她的唇下,對著那條深可見骨,雖然捂著,兀自鮮血汩汩而出的傷口,馮芸冰硬地說道:“宮中從來容不得面目殘破之人,弗兒,你的容已經毀了,宮中是不能回去了。這樣吧,我把你送到我父兄身邊,你去侍侯他們。”
毀容兩個字一出,弗兒大慟,她淚水汪汪而下,卻因為忌憚馮芸,只好強忍著悲傷,不敢痛哭出聲。
見她還知道分寸,馮芸的臉色緩和了些。她慢慢說道:“弗兒,本來我是答應過你,把你許給十一殿下的。十一殿下,也是對你有著好感的。可現在,哎……十一殿下是眼睛看不見,可他身邊的人,還有陛下可是能看見的啊。你現在這個樣子,十一殿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要的了。你要恨就去恨那個馮宛吧。”
她越說,弗兒越是痛苦欲絕,捂著嘴,弗兒拼命地搖著頭。
沒有人知道,自從偶然遇到十一殿下,又給他解了圍後,她對他放了多少心思。她知道,自己長相普通,出身又不好,要出頭有多難。沒有人知道,她為了出人頭地,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
她曾經想過,只要跟了十一殿下,以她的手腕,她遲早能成為殿下的正妻。到得那時,別說馮宛,便是眼前這個馮美人,便是曾經的大公主趙雅,所有所有曾經看不起她的人,哪一個不會跪在她的面前,諂媚地討好她?
她還想,十一殿下是有眼疾,可她一定能生個健康的兒子,到得那時,這個陳姓王朝,由誰說了算還不知道呢。
可她沒有想到,今天馮宛那一劍,把一切都毀了,毀了!
無邊的痛苦和絕望中,弗兒真不明白,怎麼夫人就對她這麼不喜呢?那以前做姑子時,淳厚平和的人,怎麼跟了衛子揚後,變得這麼可怕,這麼手段狠辣的?是了是了,她定是把對馮美人的恨,遷怒自己身上了。自己是替罪羊啊。
弗兒這人,骨子裡即自卑又自傲,是一個可以我負天下人,而不能天下人負我的小人。馮宛毀了她的容,她恨馮宛,可是因為馮宛離她太遠,而且越來越遠,眼看都是她報復不到的對象。於是,她那無邊痛恨,竟然自發地選了一個靠近她,她又能接近的馮芸。
因為恨,弗兒逐漸冷靜下來,她捂著傷口,哽咽著卻恭敬自執地向馮芸道著謝,“多謝主子體諒,弗兒一定會安心辦事,會成為主子在宮外的一個助力的。”
宮外的助力?
一句話令得馮芸雙眼一亮,她點了點頭,矜持地說道:“你能明白,那就好。”說罷,她注意力從弗兒身上移開,瞟向那馭夫想道:幸好今天我沒有帶護衛出門,到時只需想法子處置了這個馭夫,陛下那裡還不是任由我怎麼說來?
那一邊,衛子揚的人馬還在招搖過市,他摟著馮宛,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眾人,一邊與馮宛說著話。
對於衛子揚走後,自己在衛府中發生的事,以及自己被打昏,又設計從馬車中逃脫之事,馮宛早就事無巨細地跟衛子揚說了。馮宛感覺到,相比起別人,衛子揚對衛府中那幕僚和護衛,還有眾仆的所作所為,更加的憤怒。畢竟,他曾經以為,自己的府中是絕對安全的,馮宛有那些人保護,絕對出不了事。
如今,眾人正朝衛府駛去。隨著馬蹄的的聲響,四周的人,熟面孔也越來越多。
呆在府中的趙俊,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在出門,他連忙掉轉馬車,迎向衛子揚的所在。
果然,他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中,看到了窩在衛子揚懷中的那個婦人。
怔怔地看著氣色鮮艷,高貴不減的馮宛,趙俊唇動了動,整個人呆呆傻傻地站在那裡,直覺得腦海一片空白,說不出是極喜還是別的。
陳雅坐在他身側,一眼瞟到馮宛,又看到趙俊這般模樣,她恨恨的,咬牙切齒地咒道:“蒼天不公,怎地這賤婦又出來了?”
她罵聲不低,可趙俊卻似沒有聽到一般,依然神色複雜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馮宛。
好一會,陳雅臉上堆起一個笑來,她伸手推了推趙俊,在使得他向自己看來後,溫柔笑道:“夫主,這個馮夫人還活得好好的,而且衛子揚也沒有怎麼對她,兩人還處得好好的,你是不是很開心?”
趙俊唇動了動,乾澀地說道:“開心。”他也說不出這是不是開心,他只是在輕鬆了的同時,也有一點點不舒服。他曾經幻想過,走投無路的馮宛,跪在他的面前向他求助的。他也想過,馮宛在知道自己為了她的事後,還特意求過太子和衛子揚後,感動涕零的模樣。諸般面目中,他最不想見的,便是依然光鮮華貴,仿佛從來沒有遇到過劫難,那般雲淡風輕的馮宛。
眾騎的的,漸漸靠近。
慢慢的,衛子揚的白馬,靠近了趙俊的馬車。似乎察覺到了他地注視,偎在衛子揚懷中的馮宛回過頭來,她朝著趙俊的馬車睨了一眼,那一眼,清澈明亮,宛如秋水,是一派全然的安詳。
看著馮宛回過頭去,趙俊的臉沉了沉,忍不住輕哼道:“不知好歹!”
漸漸的,眾騎越過趙俊兩人,駛向衛府所在的街道……
第179章處置
越是靠近衛府,圍觀的閒人便越少,而出現在四周的行行色色人馬,卻又明顯增多了。
馮宛暗中冷笑,想道:只怕那兩位的人都來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準備什麼時候出現。
轉眼間,隊伍來到了衛府大門外。
堂堂白日,衛府大門卻是緊緊關閉,衛子揚翻身下馬,大步走出時,一個護衛已經率先上前,伸手“啪啪”地拍起鐵門來。前在幾下拍擊聲中,門內還是一片安靜,那護衛正準備再拍,衛子揚冷漠的聲音傳來,“退後。”
“是。”那護衛連忙退後。
衛子揚大步走來,他盯了大門一眼,命令道:“拆了它!”
拆府門?放在別人做來,這可是最嚴重的挑釁呢。眾護衛一愣間,衛子揚威嚴的喝聲傳來,“我說,拆了它!”
眾人同時回神,凜然應道:“是。”
衛子揚退後幾步,而眾護衛已然踏著整齊的腳步,蹬蹬蹬地走上前來。這些親衛,全部是衛子揚從沙場上帶來的,攻城拔寨那是家常便飯。因此衛子揚命令一下,已有一些親衛從馬背上拿下斧頭之類。
轉眼間,他們來到鐵門前。正當他們動手拆除時,門內傳來一個急急地應答聲,“來了來了。”
那人應得急,伸手便扯向門鎖,可是他剛把大門拉開一條fèng,只聽得“砰”
的一聲,左邊的大門已經重重砸落在地。同時,右邊的大門也已經搖搖晃晃。
那人大驚,因怕被大門砸到,他連忙退後幾步。一邊雙手拼命搖晃,他一邊扯著嗓子驚叫道:“別這樣,別這樣。”
說話間,他頭一抬,瞟到了冷著一張臉,煞氣沉沉的自家將軍衛子揚。
陡然見到衛子揚,那人臉孔一白,慌亂中,他急急朝後面看去。
馮宛認得,這人只是一個門衛。順著他的目光向後看去,馮宛瞟到一個躲在樹後,顯得極為不安的身影,那人,正是衛府的總管事。
馮宛既然看到了,衛子揚自也能看到。當下,他冷冷一笑。伸手按在劍鞘上,衛子揚帶著眾人大步跨入府中。
數百人氣勢洶洶地入了府,衛子揚頭也不回地命令道:“給我抓起來。”他所說的,自然是那個總管事。
眾親衛應諾,其中兩人大步走出,他們來到那總管事面前,也不顧他的求饒,把他的手在背後一剪,便推到了衛子揚身後。
總管事被推到衛子揚身後,嘴裡還在連連叫冤,“將軍將軍,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要聽我解釋啊。”
在他的叫嚷聲中,衛子揚冷著臉喝道:“閉嘴。”他頭也不回的命令道:“堵上他。”
一語吐出,便有人撕下衣角,把它揉成團塞在那總管事嘴裡。
這個總管事,好歹也是一個將軍府的管事,平素不管是府中,還是在外面,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現在衛子揚二話不說,便令人把他的嘴堵住,這樣,便是最後衛子揚放了他,他在衛府中,只怕也沒有顏面呆下去了。
那總管事想到這裡,臉孔一白,雙眼黯了下去,本來掙扎著想要叫冤的動作,也停止了。
帶著垂頭喪氣的總管事走到主院外,衛子揚一邊跨入院落,一邊頭也不回地命令道:“把府中所有人等一併帶來。”
“是。”
他來到院落中間時,幾個婢女見他站定,連忙抬起府中的塌幾,恭敬地擺在院落中央。
衛子揚長袍一掀,轉身跪坐於塌上。揮退準備上前斟酒的眾婢,他抽出佩劍,就著陽光慢條斯理地拭起劍鋒來。
陽光下,劍面如水,寒光蕩漾,衛子揚低著頭,拭劍的動作專注之極,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撫在其上,讓人覺得美麗的同時,又無以自抑地引人寒慄。
馮宛早就知道他心中不悅,已悄無聲息地退後少許,站到了親衛們的中間。
時辰一點一滴地流逝,慢慢的,一陣腳步聲拖拖沓沓地傳來,在一陣壓抑的安靜中,屬於各個院落的婢僕一一來到。他們安靜的低頭站後不久,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這次在腳步聲中,還伴著喧囂聲。
一個酸不溜秋的聲音高昂地傳來,“將軍何許人也?奔戰千里,斬敵寇而立功名。如此大丈夫,豈能因一婦人事,而大張旗鼓,逼著我等前來?將軍將軍,你這樣做,就不怕寒了眾人的心?”
這人昂昂而言中,大步走了進來,正是那個慣常跟在衛子揚左右,阻止馮宛閉院自保的幕僚。
在這個幕僚旁邊,還有五六個幕僚,和一些衛子揚請來幫手的有才之士。這些人一個個昂著頭,對於被親衛們強迫前來的人,憤憤不平著。‘那幕僚一眼看到衛子揚,也不用人推掇,大步連跨地向衛子揚衝來。他衝到衛子揚面前,大聲叫道:“衛將軍,你便要為了一個婦人,斬殺我等不成?”
聲音高昂,目露怒火,語氣咄咄逼人。
衛子揚慢慢抬起頭來。
彼時陽光正好,白晃晃的日頭照在他絕美的臉上,幾如血玉雕琢。那放在他手心的長劍,劍光蕩漾如波,一縷縷反she在他臉上,說不出的冷漠,還有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