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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王子吞下涌到咽喉處的喝罵聲,昂起頭衣袖一甩,喝道:“既然如此,那某無話可說”身子一轉,他帶著屬下沖向宮外。
這裡鮮卑王子剛一出宮,那邊,他與衛子揚的對話,已迅速地傳入各大權貴府中。眾權貴們聽了這席話,心下頓時一松,同時忖道:衛將軍總算表態了。
心下一松,他們想到了與衛子揚決定的事,當下紛紛派出人馬,在都城和附近的各大城池尋找馮宛。
太陽西沉了。
衛子揚站在宮牆處,他抬著頭,目送著那暈染了半邊天空的晚霞漸漸暗淡,目送著那夕陽沉入地平線。
隨著最後一縷餘光也消失在天地間,一直掛在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慢慢地消失無蹤。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只是問道:“那通告可有全城皆知?”
“是。”
“可有打著鼓,把通告的內容繞城誦讀一遍?”
“不敢有誤”
衛子揚慢慢地低下頭,他聲音陡然一低,喃喃問道:“可是,依然沒有她的消息傳來?”
緩緩回頭,他盯著垂頭不語的親衛,輕聲道:“你說說,她是不是睡著了,病了?所以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通告?怎麼我等了一天,也不見她出現?”
聽到自家將軍語氣中的失落黯然,那親衛抬起頭來,沉聲說道:“將軍放心,夫人定然是沒有看到,她看到了,一定會過來的。”
說著說著,他聲音一頓,因為衛子揚根本沒有聽他說話,他只是抬著頭,唇線下壓,血色鳳眸失落地看著天地交界處,良久良久,親衛聽到他又低低的,自言自語地說道:“她為什麼還不出現?”
親衛見狀,暗中長嘆一聲。
與此同時,十五殿下所住的院落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輕而巧,不一會,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便出現在院門處。她抬起頭,看向那個負手而立,正朝她的方向看來的清雅男子,唇咬了咬,快步而入。
對著他福了福,婦子恭敬而清脆地喚道:“弗姬見過殿下。”
十五殿下點了點頭,他溫柔說道:“這些日子裡,讓姬一人流露在外,真是委屈你了。”聲音如水,讓人說不出的沉醉。
弗兒搖了搖頭,聲音因感動而沙啞,“妾不累。”
“坐吧。”
“是。”
兩人面對面地坐好,無神的雙眼溫柔地看著她,十五殿下輕嘆道:“聽弗姬的聲音,便知道你這陣子飽受風霜之苦。是為夫無能。”
這“為夫”兩字,觸動了弗兒的心腸,她的眼眶都紅了,連忙搖了搖頭,她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後,弗兒啞聲說道:“殿下,我知道馮夫人在哪裡”
聲音果斷中帶著歡喜,那目光中無法掩飾她的得意。
“馮夫人?”十五殿下扶著酒斟的手一僵,慢慢的,他笑了笑,“弗姬是怎麼知道的?”
弗兒知道他性子多疑,不說清楚,必定不會相信。當下脆生生地說道:“昨日妾與趙家郎君見面時,布在暗處的護衛便發現,似有人在跟蹤著趙家郎君。匆匆說了幾句話後,妾便令他們躡在其後,務必弄清那些跟蹤的人是誰所派。哪知繞來繞去,他們居然在一個院落里,見到了馮夫人和她那個曾姓老僕”
她騰地抬頭,雙眼光芒大放,聲音卻壓得低低的,“那幾個護衛也是聰明人,一經肯定,馬上回稟於妾。”她歡喜得顫抖起來,“妾就知道,那婦人不會放過她的舊夫,她一定會特別注意他的。果然,妾終於找到她了”
她說到這裡,見十五殿下沉著臉沒有吱聲,知道他在尋思,連忙閉上了嘴。只是她雙眼發光地看著他,暗暗想道:這是天不滅我,天不滅殿下啊。只要十五殿下重新得到了王位,我弗姬做為幕後功臣,便是當不了皇后,當皇后之下的第一人,那是鐵定的事
好一會,十五殿下命令道:“說出那府第所在。”
“是。”
弗兒連忙低聲說出。
十五殿下揮了揮手,召來一個護衛,細聲交待了一遍後,命令道:“記著,便是查不出結果,也不可打糙驚蛇,讓院落中人察覺了。”
“是。”
望著急急領命而去的護衛,十五殿下回過頭來。他伸出手,輕輕按在弗兒的手背上,低而堅定地說道:“此事功成,有孤一天,便有弗姬一天榮華”
這是承諾
這是天大的承諾
弗兒欣喜之極,她站起來福了福,哽咽地說道:“多謝殿下。”聽到她的哽咽聲,十五殿下低低嘆道:“傻姑子。”他伸出手,輕輕一帶,便把弗兒摟到了懷中。
然後,他吻上她的唇,低啞說道:“來,讓孤親親。”弗兒抬頭迎上他的親吻,兩人摟抱著入了寢房。
不過小半個時辰不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那護衛大步走到端坐在院落里的兩人身側,湊近十五殿下低聲說道:“消息無誤。”
四字一出,十五殿下手中的酒斟便猛然一晃。
他找到馮夫人了
找到馮夫人意味著什麼?它意味著,自己把衛子揚控制在手心了,它意味著,自己期待已久的勝利,將馬上實現了。
剛想站起,十五殿下又強行按住,他沉聲問道:“她的身邊都有什麼人?”
“有四十七個漢子,分別是衛子揚的親衛和曾秀的遊俠。”
“衛子揚的親衛?”
那護衛知道自家殿下在擔心什麼,當下說道:“據宮中透來的消息,衛子揚還在四處尋找馮夫人。那些親衛定然不是他指派的,而是甘願追隨其左右的。”
十五殿下點了點頭,他又問道:“還有什麼人?”
“沒有了。”
“好”
十五殿下猛然站起,他嘴角高高揚起,聲音鏗鏘有力地說道:“這一次,孤倒真想看看,他衛子揚為了這個心愛的婦人,能做到哪一步”
夜,更深了。
馮宛靜靜坐在院落里,就著燭光,她翻看著一本帛書。這幾天,孕吐的症狀越來越明顯,她經常會覺得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力道,做起事來,也無法集中注意力。
因此,才看了一頁,她便慢慢放下帛書。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馮宛一邊摩挲著書頁,一邊說道:“進來吧。”
幾個腳步聲傳來。
這腳步聲不對。馮宛慢慢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便騰地站起,直勾勾地盯著來人,馮宛驚道:“十五殿下?”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長身玉立,一襲玄衣,玉冠束髮,說不出的俊雅可親。他睜大一雙無神的眼,靜靜地看著馮宛,聽到她的聲音後,他唇角一勾,愉快地說道:“不錯,是孤。原來馮夫人識得孤啊。”
馮宛青著臉,急急叫道:“來人,來人”
在她的叫聲中,十五殿下呵呵一笑,他溫柔地說道:“馮夫人不必白費力氣了,你的護衛,被孤逗了逗,便乖乖追著孤的替身出了城了。咦,這事夫人應該是知情的吧?”
他看著馮宛,又笑道:“至於剩下的那一二十人,都中了孤的迷香**,一個個睡得香甜呢。”
他大步走近,一直走到馮宛面前,十五殿下低下頭,專注地盯著她,他低聲嘆道:“很早以前,孤就心儀於夫人,老想看看夫人,聽聽夫人的聲音。可直到今日,才算如願以償。”
瞟了一眼呆若木雞的馮宛,他慢慢摸著塌坐下,一邊給自己斟著酒,一邊勸道:“來,喝一杯吧。孤平生少有心服之人,夫人實是一個。為了我們的相逢,乾杯”
馮宛沒有上前。
她白著臉,跌跌撞撞地退後一步,一直緊靠著牆壁,她才不得不站住。警惕地,防備而又害怕地盯著十五殿下,馮宛低聲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十五殿下晃了晃酒杯,笑得優雅,“夫人不覺得,現在問這個問題,於事無補麼?”
這句一出,馮宛垂下雙眸。
慢慢的,她說道:“不錯,確實無事無補。”聲音一落,她後腦朝牆壁上重重一叩。只聽得一聲清脆空響傳來,突兀的,那牆壁突然向兩側分開,馮宛跌了進去。
見她要跑,幾個護衛急沖而來。就在這時,只聽得嗖嗖嗖,無數火把光同時燃起,伴隨著熊熊燃燒的大火的,還有無數弓弩同時上弦的聲音
只見無數黑森森的箭尖透窗而入,被打開的房門外,上百個火把照亮了整個天空,上百個黑衣護衛,正手按劍鞘,冷笑地望著十五殿下等人
一個護衛騰地站起,失聲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派人看了的,明明都是空的”他慌亂地叫著,一邊叫,一邊眼巴巴地看向十五殿下。
十五殿下抿了抿唇,陷入重重包圍下的他,這時不見慌亂,那俊雅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無奈的淺笑。
搖了搖頭,他低嘆道:“馮夫人,請出來吧。”
吱呀一聲,壁櫃如一扇門般移開,換了一襲黑色晉服,雍容而貴氣天成的馮宛走了出來。
這時的她,雲鬢高挽,白瓷般的臉上,雙眸黑幽幽地帶著靜,帶著淡漠,哪裡還有半點剛才的慌亂?
她的身側,跟著曾秀和吳姓青年等親衛。走到離十五殿下八步處,馮宛唇角一揚,溫婉說道:“十五殿下,你輸了。”
頓了頓,她笑得悠然,“你明知我是一個謹慎之人,怎麼能太過糙率地對付呢?是這陣子的逃亡和艱難,讓你過於性急了吧?”
十五殿下抬頭,他定定地看向她。
好一會,他苦笑道:“是弗姬出賣了孤?”
馮宛搖頭,她優雅地說道:“不是,是我將計就計而已。你那弗姬,我不敢用她。”
微微側了側頭,馮宛輕鬆一笑,她溫婉地說道:“先帝諸子中,殿下最為精明。殿下在世一日,我便會擔心子揚一日。現在總算可以不用擔心了。”
她雙手一拊,清脆地拍了兩巴掌,淡淡命令道:“動手”
聲音一落,曾秀立馬跟著命令道:“夫人說了,動手”
嗖嗖嗖,所有的弓弩同時舉起,百數把黑森森的箭尖,指向了十五殿下。
馮宛瞟過十五殿下,瞟向他身後的眾人,見他們兀自不死心地朝外面頻頻望去,她笑了笑,溫柔地解釋道:“不必等了。你們為了穩妥起見,帶了百數人。我呢,也為了穩妥起見,在這府里埋伏了三百精銳。你們那些侯在外面的人,已成不了氣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