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衛子櫪輕哼一聲,他負著雙手踱了開來,“以後不必想這麼多。”
馮宛微笑,她乖巧地應道:“恩。”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囂聲,只聽得一個叫喚聲傳來,“衛將軍可在?”
衛子櫪蹙眉轉身,不等他開口,又一個聲音清朗地傳來,“他這人不喜歡俗事,我們直接進去吧。”
說話這人,正是五殿下。
竟是五殿下來了。馮宛反射性地退後一步,也不抬頭,她對衛子揚低聲求道:“貴人來了,容阿宛告退。”雖然五殿下已經到了外面,不過馮宛想來,這種貴人前來,不會性急地直衝而入,她還有時間撤退。
衛子櫪正要點頭,只聽得腳步聲大作,轉眼間,五殿下的叫喚聲朗朗傳來,“子櫪,子櫪?”
叫喚聲中,五殿下領著十數人已浩浩蕩蕩踏入院落,出現在眾人眼前。
衛子櫪抬起頭來,提步迎上,聲音清冷地說道:“殿下來了?子櫪迎晚了。”
五殿下呵呵一笑,正要說話,目光一瞟間,卻看到了站在角落裡的馮宛。
看著馮宛,五殿下疑惑地問道:“這是,馮氏阿宛?”他轉頭看向衛子揚。
早在元城時,他便發現衛子櫪對這姿色普通的婦人很感興趣。到了都城後,也沒有見過他們之間有什麼異動,他還以為衛子櫪把這婦人給忘記了呢?沒有想到,他不但沒忘,在這種重要的日子裡,別的貴女權貴都不可入內時,他卻把這個婦人慎而重之地迎入他的院落中。
難不成,這個不喜他人靠近的衛子櫪,真是喜好這種婦人?
面對馮宛,五殿下也不至於生出妒忌,他只是好奇又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笑了起來,“子櫪閉門不出,卻原來是在金屋藏嬌。”
金屋藏嬌,這個成語用得可是不妥了。不說馮宛是個婦人,便是馮宛是趙俊的妻室這點,五殿下這樣說,也太唐突了。
馮宛臉色微變,暗暗想道:但願這話不要被傳揚出去。
這時,五殿下已轉向衛子揚,溫和地說道:“子櫪,回到都城,你還練得這般汗流浹背作甚?”
貴怪過後,他親切地說道:“去冼洗罷。時候不早了,今天晚上的宴會,你是不想去也得去。”
他瞟了馮宛一眼,笑道:“你這個婦人也一併同去吧。”
馮宛臉色大變。她福了福,恭謹地說道:“殿下言重了,妾一有夫之婦,豈有背夫行事之理?”
“背夫行事?”五殿下蹙起眉頭,他又看向一旁的衛子櫪,微微笑道:“你們這些漢人啊,就是心思事是非多。”
他剛說到這裡,外面一陣鼓躁聲傳來,鼓躁聲中,四公主嬌脆脆地喚道:“五哥哥也在這裡?太好了。”
一邊說,她一邊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這這地一看到衛子揚,她便低著頭手足無措在站在那裡。
四公主本來生得極美,此刻華服盛裝,白嫩的手提著裙套,帶笑的表情中隱含委屈和刁丶意,竟似是生恐衛子揚一個不悅,便把自己呵斥一番。
這樣的天之驕女,擺出這麼一副小心翼翼,媚好動人的模樣,便是鐵人也會心動。衛子櫪瞟了一眼,卻不經意地轉過頭去。
一側的五殿下見狀,卻是心神一動。
他揮了揮手,喚道:“四姐,站著干甚?過來見過子揚。”
四公主正要這麼一個台階,聞言她恩了一聲,嬌俏俏地走了過來。悄悄瞅了一眼衛子櫪,她斂襟一福,輕輕喚道:“衛將軍。“朝著衛子櫪,含羞帶怯地一瞅間,四公主看到了站在一側的馮宛。
本來,馮宛的長掃和婦人打扮,是不會引人注目的。可四公主和五殿下一樣,都熟知衛子櫪的性格,知道這兩天他把很多權貴女郎都拒之門外,可為什麼這個婦人能夠進來?
一時之間,一直以來衛子櫪對上馮宛時的異常,都湧出四公主的記憶中。
想著想著,四公主臉色微變。
就在這時,衛子揚低啞的聲音傳來,“你所說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可以退了。”
他這話,是說給馮宛聽的。
馮宛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盈盈一福,對衛子櫪低聲說道:“有勞郎君費心了。妾告退。”
說罷,她低頭斂柚,緩緩退後。
無聲無息的從五殿下和四公主旁邊退過,轉眼間,馮宛已退到了院門口。就在她準備轉身跨出房門時,四公主突然嬌聲喚道:“且慢。”
蹬蹬蹬,她快步跑到馮宛身邊,親密地伸手挽著她的臂彎,嘻嘻笑道:“你叫馮氏阿宛吧?阿宛姐姐何必走得這麼快呢?嘻嘻,我五哥的府中,今天晚上可是有宴會的。”她湊近馮宛,極親密極快樂的小聲說道:“我五哥馬上就要被封為太子了,今天晚上這場宴會,算是慶賀之宴。姐姐你都來了,怎能不捧場呢?”
四公主貴為公主,這般親昵的,溫柔地與馮宛說著話,換做任何一個普通婦人,都會受寵若驚。
馮宛沒有。
她警惕到,四公主一邊這樣與自己說著話,一邊時不時地瞟向衛子揚,打量著他的表情變化。
越是打量,四公主的臉色便超是發白。在衛子揚看不到的地方,四公主咬了咬唇,眸中淚光隱隱:他那麼看我,是在害怕我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嚇了這個醜婦人嗎?
四公主是不想這樣想的,可她實在傾慕這個少年,每日每夜,都在不自覺中琢磨他的言行舉止,分析他的想法愛好。因此,一想到剛才他投來的那一眼,她不由自主的,便泛起這麼個想法來。
四公主擠出一個笑容,慢慢離開馮宛,強笑道:“阿宛姐姐,我們可說定了哦。”言詞嬌憨,動作中卻不由她拒絕。便這般扣著馮宛的手臂,四公主提步便朝衛子揚走去。
馮宛暗嘆一聲,任由四公主拖著前行。
其實,她早就想過這事,以衛子掐的外表,整個都城中傾慕他的人,那是不知凡幾。自己想要平安,最好是離他遠些,儘量這些。
又是暗嘆一聲,馮宛忖道:從來禍福婦綺,我既然一心一意想靠上他,就得承受這一切。現下當務之急,是靜下心來,兵來了將擋,水來了土淹。
兩女來到衛子櫪身前。四公主悄悄地瞅了一眼他,溫柔小聲地說道:“衛將軍,時辰還早著呢,我與阿宛姐姐先在你府中玩一會可好?”
聲音嬌俏小心,哪裡是個公主的口氣?
衛衛櫪瞟了四公主一眼,又看向馮宛,他冷冷地說道:“隨你。”
說罷,他大步走向五殿下,笑道:“昨日有人送來一瓮陳酒,說是建康中人所喜歡的。殿下,我們喝一杯吧。”
五殿下哈哈一笑,道:“好,好,今日便與子櫪一醉。”
四公主扣著馮宛的手臂,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後,在院落後的一個小花園中停了下來。
打量著安靜如也的四周,四公主笑道:“子揚也真是的,都當了將軍了,也不肯添置幾個奴婢,你看這院落空成什麼樣子?”
馮宛在旁邊忙陪笑稱是。
聽著馮宛憨厚的笑聲,四公主慢慢轉過頭來
她靜靜地盯著馮宛。
明明日光甚好,她這般盯著,馮宛卻覺得渾身寒森森的。
四公主直直地盯著馮宛,直盯得她老實地低下頭去,她才收回目光。慢慢轉身,四公主低聲說道:“他看你的目光不同。”
頓了頓,四公主背對著馮宛問道:“這是為什麼?”
馮宛低著頭,喃喃說道:“公主多慮了。”
四公主回過頭來,再次盯向馮宛。
就著陽光看來,眼前這個婦人,肌膚白嫩,眼睛也生得美,身段也有可取之處。可是,僅此而已!如她這個樣子,滿都城的貴女,勝過她的十個有五個。剛才她站在衛子櫪身後,便如明月與瓦石擺在一起。
這樣的婦人,別說是衛子揚,換做任何一個貴族,都看不上眼。
想著想著,四公主對自己的判斷,又生了疑惑。
在她沉吟時,馮宛小小聲地喚道:“其實妾與衛將軍,也是有淵源的。”在四公主猛然盯來的目光中,馮宛低著頭,訥訥說道:“昔日在元城時,妾與衛將軍在貧賤中相識,便是妾的夫主能來都城,都是衛將軍提攜的。衛將軍這人重情重義,一直把妾視作知交故友。”
這些四公主是聽過的。
不過以前她沒有放在心上,現在被馮宛這麼一提,她倒是記起來了。
可是,剛才衛子櫪的眼神怎麼說?四公主也說不出,可她就是覺得,剛才自己與這個婦人竊竊私語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警惕的,他在防備自己傷害這個婦人?
就在這時,四公主聽得馮宛低低的,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衛將軍這人就是太重情義,在路上,他還說我就是他的姐姐呢。”
姐姐?
他把她當成姐姐?
四公主心下一松,似是明白了什務。
當下,她碎步走來,靠著馮宛,四公主挽著她的手臂,羞愧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阿宛姐姐,我剛才無禮,你可別見怪。”
馮宛連忙笑道:“不會不會,公主也是性情中人,妾哪裡會見怪?”
她打量著四公主,抿唇說道:“四公主嬌艷如花,身份既高貴牲情又好,能看中子櫪,那是他的福氣呢。”
她牽著四公主的手走到一側坐下,低低說道:“子櫪他,以前過得並不好,他又是個把恩怒看得太重的人。公主能夠不以身份壓人,我想子櫪他一定會喜歡上公主的。”
馮宛這語氣,溫柔敦厚,分明個大姐姐的口吻。四公主聽著聽著,不由真把她當成了衛子櫪的姐姐。
她咬著唇,含著淚哽咽道:“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就是那一次我約他外出,反而害得他被人下了藥後,他就怎麼也不肯原諒我了。”
她緊緊扣著馮宛的手,期待地說道:“阿宛姐姐,你可能跟他解釋一下,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人陷害的。”
馮宛連忙點頭,她掏出手帕溫柔地拭去四公主的眼淚,安撫道:“好的好的,我一定說。乖,別哭了。”
聽著馮宛這哄小孩的語氣,四公主忍不住含著眼淚笑出聲來。
這女人與女人之間,一旦好起來,很快就如膠似漆,兩女湊在一起,親親密密說笑了一陣後。馮宛低嘆一聲,蹙眉說道:“今兒出來這麼久,也不知夫主他會不會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