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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如果不這樣做,她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
事實也與她想的差不多,陳國的百姓們,對於衛子揚趁火打劫的行為,在見到這篇檄文後,已無法憤怒起來。
——十條響噹噹的理由,每條理由上都含著血淚和控訴。這明罷是皇帝不仁,逼迫著衛將軍走上這一步。
開始還有傳言說,衛子揚與北鮮卑的軍馬合在一起在進攻陳國。結果,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已兵臨城下。
七八千盔甲精良的親衛,整齊排開,堂堂正正地出現在都城外。
他們鴉雀無聲地站在那裡,既沒有趁著城門大開時,突然殺入都城,也沒有與什麼人裡應外合,賺開城門直殺皇宮。
便這麼整齊劃一地站在城外,一襲黑甲的衛子揚緩緩策馬上前,他來到城門下,望著城牆上,一個個像老鼠般害怕又鬼崇的城門吏,沉著聲音,中氣十足地喝道:“請轉告你們陛下和十五殿下,我衛子揚回來了。告訴他們,若是還顧及陳國的父老鄉親,不願意讓他們葬身於馬蹄之下,還請打開城門,獻出皇宮。我自會留他們家小的性命,讓他們後半生衣食無憂。也會讓都城中的這些權貴,依然保有昔日榮華,更會讓都城的百姓,不再受兵災之苦。”
當他說到“讓都城中的這些權貴,依然保有昔日榮華”時,城中喧囂聲四起,議論聲大作。
衛子揚見狀,暗中想道:幸好阿宛提醒了我。
當下,他昂起頭,右手一伸,喝道:“拿刀劍來。”
“是。”
一個親衛遞上來一柄刀和一把劍。
衛子揚右手持劍,左手持刀,聲音一提,朗聲叫道:“衛某所言,不敢有半字虛言。若有違背,有如此刀!”
聲音一落,他刀劍相砍。只聽得“滋——”的一聲,左手那刀一分為二,跌落黃土中。
這時刻,地牆上探出來的人頭更多了。在一雙又一雙的目光中,衛子揚把那劍信手丟出,冷冷一笑,又喝道:“如果姓陳的兄弟,捨不得自家的榮華,衛某倒想看看,如今的情形下,他們能夠撐得住幾天!哼,到了那時,以北鮮卑的手段,只怕這都城中,雞犬難留,煌煌華宇,盡葬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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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27章末路
衛子揚的聲音,沉而有力,於鴉雀無聲中遠遠傳出。
城牆上的眾人沉默地看著他時,已有城門衛快馬加鞭,把這件事傳給了十五殿下。
這時的十五殿下,正孤獨地坐在大殿中,他下面的塌几上,坐著面容憔悴,形容衰老的五殿下。
低頭看著自家皇兄,十五殿下低啞地說道:“衛子揚到了城門外了,現在他的屬下雖只七八千人,可我知道,另有一些早就投奔他的故國舊部,他一直隱而不宣,不曾動用過。”他笑了笑,倦怠地說道:“也許,這一次他會用上。”
盯著五殿下,十五殿下緩緩說道:“當初皇兄為了個人私慾,非要為難於他時,定沒有想到今日吧?”
他站了起來,負著雙手望著外面,道:“皇兄,你我兩人,都會是陳國的罪人。”
他的聲音一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一個護衛衝到殿下,跪下稟道:“殿下,姓衛的排兵於城外,還大放劂詞。”他口齒伶俐,跪在地上便把衛子揚所說的話,活靈活現地模仿了一遍。
聽到這護衛說到“獻出皇宮。我自會留他們家小的性命,讓他們後半生衣食無憂。”時,十五殿下冷笑一聲,他轉向一直沉默著,似乎失去了語言功能的五殿下,好笑地說道:“皇兄你聽聽,你的這個心上人,可真是善心大發啊。他得了勢,居然還不準備取你我性命呢。”
他一開口,那護衛自然閉上嘴侯在一側。
十五殿下冷笑幾聲後,轉向那護衛命令道:“說下去。”
“是。”那護衛低下頭,繼續以衛子揚的口氣鏗鏘有力地說道:“衛子揚還說:我也會讓都城中的這些權貴,依然保有昔日榮華,更會讓都城的百姓,不再受兵災之苦。”
他剛重複到這裡,十五殿下臉色大變。他陡然喝道:“你再說一遍。”
“是。”
那護衛又重複了一遍。
十五殿下大步下殿,他直直走到那護衛面前,睜大一雙無神的雙眼,沉聲問道:“他說,會讓權貴們保有昔日榮華?”
“是。”
“好!好!”十五殿下放聲一笑,他嘶啞著嗓子,滄涼地說道:“連這樣的承諾也敢說出,衛子揚啊衛子揚,看來你真是迫不及待啊。”
他仰頭而笑,清秀俊雅的臉上疲色盡露。剛才還布在臉上的譏諷,冷漠,已被慌亂所取代。
轉過身,十五殿下在殿中轉悠起來。
好,真是好一個衛子揚,他竟然敢承諾說,得了皇位會放過舊朝權貴。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說起來,這陳姓天下,雖是姓陳,卻也是眾權貴士族們共有的天下。那些人,手頭有財帛,有兵力。只要他們反對衛子揚,自己就算棄了皇宮,衛子揚也沒有幾日的安穩日子好過。可現在,衛子揚居然說,不準備與權貴們算舊帳!
他深知,對於那些權貴來說,有奶便是娘。衛子揚如果不算他們的舊帳,保證他們的榮華富貴,又能外抗北鮮卑,擊敗盜匪,與他所承諾的那樣,讓百姓們不再受兵災之苦。那麼,這滿城百姓,還有反對他的理由嗎?
不,不可能。
十五殿下急促的踱起步來。他想,任何一個有野心的王者,都不會容忍那些舊朝勢力繼續存在。因為,舊朝權貴不除,新王便是繼了位,也無法一呼百諾,更無法享受至高者的風光快意,最重要的是,那些助他起事的功臣,沒有空位來安置。那樣,他拼死拼命地得到這個皇位,他的屬下跟著他累死累活,又有什麼意義?
不對,不對,這是他的權宜之計。他真正坐上了皇位,必定會與眾人清算的。
想到這裡,十五殿下毅然轉身,向侯在左右的幾個大臣命令道:“傳令下去,要大夥休中了衛子揚的jian計。他現在為了得到皇位,自然什麼都敢許。只怕他前腳剛剛坐上王位,後腳清算便來了。警告各大家族,讓他們別心存僥倖!”
“是。”
兩個大臣剛剛領命走出,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一個護衛灰塵僕僕地沖入殿中,對著十五殿下納頭便拜,扯著嗓子嘶叫道:“殿下,那衛子揚又喊話了。他說什麼他與北鮮卑有舊,只要他出馬,北鮮卑虎狼之師,將不戰而退。他還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姓陳的給逼出來的。只要眾人把姓陳地趕出皇宮,他保准還給大夥一個朗朗乾坤,太平盛世。”
護衛說到這裡,陡然看到十五殿下臉色青白,不由額頭點地,不再言語。
十五殿下慢慢轉身。
他看著沉默中帶著憂鬱,雙眼恍惚迷離的五殿下,冷著聲,嘶啞地說道:“皇兄你聽聽,你這個小情人,連最狠的一招都使出來了。他居然說他可以令北鮮卑不戰而退,他還真是了得啊。”
他干嘎一笑,昂起頭來。直直地瞪視著外面的天空,咬牙切齒地說道:“不清舊帳,力保太平,所求的,只是把我們趕下台?呵呵,這個衛子揚,可真夠捨得的。”
說到這裡,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一變,馬上問道:“皇兄,這樣的事,不是衛子揚做得出來的吧?出主意的是他身邊的馮夫人,對不對?”
五殿下終於抬起頭來。
他黯然失神的雙眼,瞟了一眼十五殿下,慢慢點頭,聲音沉黯地說道:“是那馮夫人。子揚他是個直脾性,哪裡會這些攻心之術?”提到衛子揚時,他的語氣中仍然有著眷戀和溫柔。
十五殿下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馮夫人,又是她!”
要說這陣子,十五殿下最恨的人,不是北鮮卑,不是衛子揚,而是馮宛。
他前思後想,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陳朝出現在這樣的局面,事情發展到不可控,是馮宛這個婦人跟隨了衛子揚之後才發生的。在他看來,她就是個可怕的陰謀家,一個不擇手段,只求成功的人。衛子揚有了馮宛,何止是虎添雙翼?
他和滿朝的文武大臣都失算了。他們都沒有想到,自己真正的對手,居然是一個看起來溫婉嫻雅的婦人!
想到恨處,十五殿下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這時,一個大臣走出,他朝著十五殿下急急說道:“既是如此,何不把弗姬和趙家官人再叫過來?有所謂打蛇打七寸,馮氏一個婦人,不可能沒有弱點可供利用。”
大臣的聲音一落,十五殿下已是冷笑起來,他恨聲說道:“可是弗姬和趙家官人有用,事情哪裡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抿著唇,真說起來,他對馮宛也是重視的,他甚至把最了解她的幾個人,一直留用著。可是,那幾個人太也無用,他們口中的馮宛,還有他們所出的對策,對馮宛根本無效!
想到無力處,十五殿下轉過頭,無神的雙眼瞪視著眾臣。可惜,他只能聽到他們惶急不安的呼吸聲,卻看不到他們的表情,更不能由此判斷他們的心思。
可是,便能判斷出又能如何?三申五令之下,也只有這麼十來個臣子到場。那些權貴,那些家族,現在只怕已經動搖了。
想著想著,十五殿下慢步走向王座。他盯視著下面的眾臣,沉著聲音緩緩說道:“衛子揚一個孌童,卻不顧先帝栽培之恩,知遇之德,執意反我。諸位,如此情形之下,我們唯有誓死相抗!”
說罷,他從玉盒中拿出虎符,開始了布置。
十五殿下的布置,本來就已經做好。隨著他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傳了,城門處響起了震天響的鑼鼓聲。無數裝備精良的武士衝上了城牆,百姓們被明晃晃的刀槍擋在了外圍。
隨著一波又一波的軍士出現在要塞處,一場攻城戰的序幕,攔開了。
望著戟尖森森,刀光劍影的城牆上,一個幕僚來到衛子揚身後,道:“將軍,看來十五殿下已決意死戰了。”
衛子揚恩了一聲,右手一舉,喝道:“退!”
喝聲一出,七八千精騎踏著整齊的步履,緩緩向後退去。森嚴沉悶的馬蹄聲中,衛子揚一直盯著城牆,一直盯著城牆。
這一步,直是退了三十里。一到早就選定的樹林中,衛子揚馬上下令眾人砍樹,放火,紮營立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