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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衛子揚突然問道:“你是晉地出生的?”
馮宛不知他怎麼問起這個,當下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爺爺是晉人,他很疼我,教了我很多。”
衛子揚恩了一聲,又問道:“晉人,對於誓言,都不在意麼?”
什麼意思?
馮宛騰地抬起頭來:是他要她立的誓,是他對她有恩,有情,她又必須依附他,她才立這個誓的。怎麼現在聽他這語氣,卻是嫌自己的誓立得太輕浮了?
馮宛咬著唇,不知不覺中紅了眼睛。她眨去眼中的澀意,低低地回道:“鬼神看著,祖宗盯著,只要不是窮凶極惡之人,哪能對誓言不在意?”她胸口有點悶,當下轉過身去,胡亂朝他福了福,低聲說道:“時辰不早了,將軍歇息吧,妾告退了。”
說罷,她裙套一提,便急急忙忙地向外跑去。
轉眼馮宛便衝出了院落。這般被夜風一吹,她才發現自己衝動了。感覺到四周投來的目光,馮宛連忙緩下腳步,如以往一樣,腰背挺直,端莊雍容地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不一會,她便來到了院落門口。
看到她出現,眾婢相互看了一眼,同時行了一禮。
一老媽子則是上前一步,陪笑道:“夫人怎麼就回來了?奴婢們都準備好了輿轎,想要迎回夫人的。”
準備好了典轎?難不成她們還以為自己承歡之後,身嬌無力,需要她們抬著回來?
馮宛的臉騰地漲得通紅。她想瞪她們幾眼,轉眼想到剛才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衛子揚抱起,便是傻子也會以為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這還真怪不得她們。
當下她臊著臉低聲命令道:“今天晚岳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不然的話,體怪我手下狠辣了!”
眾婢一凜,齊刷刷應道:“是。”
馮宛這才沖向自己的寢房。
第126章謠言
這一晚上,馮宛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睡。
直到天剛蒙蒙亮,她才起塌。
一大早馮宛得知,衛子揚凌晨就離開衛府,到軍營探視去了。現在,她的工作還是熟悉軍務。前一世,她掌管趙府里外多年,軍務諸事雖然不曾做過,卻也上手極快。到得第三天時,她已開始幫助衛子揚核對糧錢兵器等數據。把核對了一小部份的資料整齊地放在衛子揚的書案前,忙碌了一天的馮宛突然記起,陛下的人現在既然不在身邊,何不去看看曾叔,自己這麼久不曾與他說過話,通過消息,想來他也是不安的。
想做就做,當下馮宛坐上馬車,踩著漸漸西斜的陽光,向西郊周莊駛去。
街道中繁華依舊,也許是因為鮮卑使看來了的緣故,馮宛看到了一連幾波的異族面孔。
西郊周莊很安靜,馮宛敲門不久,曾老叔便沖了過來,他一見是馮宛,眼眶便是一紅,哽咽道:“女郎,老奴終於看到你了。”
跟在曾老叔身後,是個十三四歲的黑壯少年,那少年好奇地打量著馮宛,在一側說道:“你就是老叔的女郎?老叔這眸子天天等你,聽到有人來訪便親自開門。”
語氣中頗有埋怨。
見曾老叔回頭要打少年,馮宛抿唇一笑,她輕輕抓著曾老叔的衣袖,低聲說道:“前陣子陛下給我在趙府建了座北院,有人看著,我實是不便。”
“我知我知。”
曾老叔忙不迭地說道:“前眸子,老奴悄悄地到趙府外看過,只是不敢與女郎見面。”說到這裡,他聲音又有點澀,“女郎,聽說你到了衛將軍府了?”他看向馮宛,訥訥問道:“將軍他,可有許你名份?”
馮宛一怔轉眼她揚唇笑道:“老叔就不用為我擔憂了。”
見曾老叔還是擔心地看著自己,馮宛岔開話題,“曾秀呢?”
“秀兒?”曾老叔嘆道:“他那般弟兄,成天好狠鬥勇估莫又到哪個地方去做中劃地盤了。”
這倒是曾秀會做的事。
馮宛點了點頭她與曾老叔幾月沒見,當下陪著他里里外外轉一圈,聽著他訴說了別後發生的諸事感覺著這絮絮叨叨中的平靜。
眼看太陽有一半沉入地平線了,馮宛才向曾老叔叮嚀幾句,轉身坐上了馬車。
剛才她查了一下帳,得知那個金子做成的石凳,已被曾老叔溶化成了金葉子。算一算,她現在擁有的金葉子,足有近四百枚了。
四百枚啊,要是有個變故也足夠她帶著曾老叔等人,從都城遷到建康去的費用了。
想到遷離一事,馮宛不由苦笑,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建康都是她的一個夢。可惜,這個夢離她太遠太遠了。從都城到建康,少說也有二千餘里。途中胡人建立的政權多達五六個。至於一波波的大小盜匪,那是數不勝數。除非有大量護衛保護她還真不知此生有沒有機會前去看上一眼。
坐在馬車中,馮宛尋思一會後,感覺到著急累了,便閉上雙眼假寐起來。也不知走了多久,馬車晃了晃,只聽得馭夫在外面低喚道:“夫人?”他的叫聲有點興奮。
馮宛一怔,睜開眼問道:“恩?”馭夫聲音微提,“夫人你聽到沒有?”
“聽到什麼?”馭夫一怔,他呵呵笑道:“夫人原來沒有聽到啊?剛才那些人在說大公主呢。”提到大公主,馮宛到有了點興致,她微笑著問道:“說她什麼?”馭夫忍著激動,興奮地說道:“也是一些婦人,在說什麼大公主一直是個放蕩之人,還說什麼她私下養了什麼面首的。至於她與郎君之間,那些人傳得神乎其神的,說是什么半年前大公主便與趙家郎君私通了。要不是有那麼一回事,陛下也不至於給夫人你另立別院,把你好好一個趙夫人變成馮夫人。還說衛將軍實是氣不過,這才強行把夫人你帶走的”
“什麼?”
馮宛蹙起了眉頭,她微微坐直,低聲道:“是這樣傳的?”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一個中年婦人有點、雄壯的聲音壓著傳來,“這算什麼?咱們這位大公主可厲害著呢。聽說今天她就找了人牙子,說要發賣趙家郎君的兩個妾室……可憐啊,那兩個妾室哭得腸都斷了,當時我都要掉淚了。你們不知道當時那大公主說什麼,她說啊,要不是趙家郎主的原夫人有衛將軍護著,她連她也一併發賣掉!”
這話可真是石破天驚,盤古開天以來,還不曾明媒正娶的原配被沒過門的後妻發賣的!幾乎是那中年婦人一說出,四下便是嘰嘰喳喳一片。驚呼聲,感嘆聲,嫌惡聲中,馮宛蹙起了眉頭。
大公主有沒有說這些話,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一點,大公主便是最蠢,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在她剛剛得罪了皇后,令得陛下也大為失望的時候,把這些話當著外人叫囂出來!
而且,看這中年婦人的模樣,渾然一市井潑婦,憑她的身份,也沒有資格靠近趙府百步以內!她怎麼可能聽得到大公主的叫囂?
想到這裡,馮宛命令道:“走快一點,從第四個側門入衛府。”這個側門是府中下人出入的,建在偏靜所在。
馭夫正聽得津津有味,他自從決定跟隨馮宛後,便對數番欺凌馮宛的大公主很沒有好感。現下聽到有關大公主的壞話,正高興著呢。見夫人好似不怎麼開心,馭夫有點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他也不敢問。當下慡快地應了一聲,驅著馬車朝衛府急急駛去。
馬車顛覆中,馮宛伸手揉搓著眉心。
外面的人怎麼笑話大公主,這她不想管。可問題是,大公主也罷,趙俊也罷,都是在她的手底下吃過虧的人,只怕那兩人想都不想,就認定這些傳言是自己弄出來的!
只怕,現在那兩人已堵在衛府外面了。以他們的能耐,本堵不住衛府,可架不住陛下的贊同啊。馮宛剛剛令得陛下失了顏面,這次的事情理都在大公主那一頭,丟的雖說是大公主自己的顏面。可那顏面。更是皇室的。只怕陛下會允許她徹查此事。
第四個側門處,看起來清淨得很,馬車無聲無息地駛入後。便載著馮宛朝東院駛去。
就在這時,馮宛又命令道:“到主院。”
“是。”
馬車駛到了主院。
這時,太陽剛剛沉入地平線,只剩數縷艷紅抹雜在鳥雲之間,點綴著地平線。
馬車一停下,馮宛便急急朝主院走去。剛剛跨入院門,她對上了大步走來的衛子揚。
一見到他,馮宛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氣,本來有點懸的心,總算踏實了下來。仿佛只要他在,她就可以放鬆了——馮宛沒有發現,此刻她對衛子揚的感覺。正是合了她從沒有體會過的“依靠”兩字!
衛子揚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三日之間,關於大公主的失德失節的謠言,已傳得滿城皆是。大公主一口咬定此事是你所為,陛下已經允許她徹查此事。現在,她正帶著人堵在大門和二側門處。”
說到這裡,衛子揚的唇角,微不可見的一揚,只是他的聲音依然很冷,“你這醜女人這麼順利地進了府,定然是知道此事了。倒也狡猾!”
他幾句話,便把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馮宛垂眸,她低聲說道:“此事與我無干。”
“我自是知道與你無干。”
馮宛眸光微冷,她輕聲說道:“我也隱約知道是什麼人所為。”
衛子揚看向她。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鼓躁聲傳來。那鼓躁聲鋪天蓋地,側耳聽去,隱隱可以聽到有人在厲聲喝叫著馮宛的名字。
做為一個本分的婦人,馮宛還真沒有像這眸子般出名過。
伸手揉了揉眉心,馮宛側過頭,對著晚霞出起神來。
衛子揚知道她正在想策,揮了揮手,令眾人安靜後,抱臂綺上一棵大榕樹,也不能催促。
這一路上,馮宛便在尋思著對策。是的,她是知道大約是什麼人所為,逼出那人,當眾給大公主清白,這事她能做到。
可她不想這麼做!
那人自是要教訓的,可大公主也不能放過。好不容易,她成了整個都城津津樂道的人物,自己不添上一把火,怎麼對得起世人呢?
尋思一會後,馮宛的嘴角噙出一朵笑容。
她微微側頭,眸光明澈地迎上衛子揚,朝他一福,溫言細語地說道:“妾思來想去,覺得大公主要鬧,便讓她鬧著……只是將軍的府門,這兩日不得清淨了。”
這種醜事,大公主鬧得越大,便傳得越遠。她現在便當一個膽小卑怯之人,什麼時候大公主得了聖旨,敢強行闖入衛府中,她再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