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頁
這有點出乎馮宛的意料,她原以為,這些親衛來自衛子揚的故國,忠於他已是本能,萬萬不會隨自己一個婦人走的。
吩咐親衛們開始搬家後,馮宛坐上曾秀的馬車,沿著最繁華的街道向前駛去。
饒是到了傍晚,街道上依然如此熱鬧。每個人都在興高采烈地談論著白日裡的鮮卑清映公主,和兩個城主送入宮中的女兒。
馬車來到醫館,戴著紗帽的馮宛,在刻意打扮得樸素的曾秀地扶持下,走了進去。
其實,這個醫館的大夫,馮宛都與他打過幾次交道,已知道他醫術高明。
畢竟,以她自有的醫術,一般的大夫已不能令她信服。除了來這些她打過交道,心服口服的醫館後,她不知還能去哪裡。
大夫在她的手腕上按了按,片刻後便笑著說道:“恭喜夫人。”他抬頭看向曾秀,朗朗笑道:“這位郎君,你家夫人這是有喜了。”
你家夫人四字一出,曾秀的臉孔一紅,他想要否認,瞟了一眼馮宛,見她微笑依舊,便閉上了嘴。
馮宛站了起來,示意曾秀拿出一個金碇子放在几上後,微笑道:“多謝了。”說罷,她轉身便走。
曾秀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走著走著,馮宛突然回頭,見到曾秀還有點靦腆,不由抿唇笑道:“阿秀,日後有人問起孩子的父親,我會說出你的名字哦。”
嗖地一下,曾秀臉紅過耳,他看著馮宛,唇嚅動了幾下,好一會應道:“恩。”
一直到馮宛坐回馬車,他的臉孔還老紅老紅的。這麼大個男人,還這麼羞澀著,直讓馮宛想笑。
不過轉眼,她便被大夫的話拉回了注意力。
孩子真是有孩子了
她盼了兩輩子的孩子呢。
嘴角含著笑,馮宛忖道:以後的路,當走得更謹慎了。
回到客棧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馮宛便搬回了租住的院落。這院落中等大小,布置精緻。馮宛過去時,曾老叔已在院落里等著她。看到她過來,他伏在地上便是啕啕大哭。
看著胡發蒼白的老人,馮宛大是感動。自跟隨衛子揚來,她起起落落,遇到的風險無數,每一次,都讓這個老人擔足了心。想來想去,她最對不起的人,便是眼前這個老人了。
扶起曾老叔,馮宛悄悄告訴了他,自己有孕的事。果然,這個消息讓曾老叔轉涕為喜。老人喜滋滋地看著她的小腹,竟是對她回不回衛子揚身邊,會不會再次顛沛流離,都已不再放在心上。
這一天,依然是天氣睛好,依然是華麗的嫁車浩蕩而來。
坐在曾秀不起眼的馬車中,馮宛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好一會,她問道:“將軍現在,相信我是死了還是活著?”
吳姓青年湊了過來,低聲回道:“將軍應是不太相信。”不太相信,那就是有點信了。已細細打聽了當日的細節的馮宛,慢慢眯起雙眼。那些人居然假冒她的名,把受過**的裸屍暴在城門示眾。這種羞辱,足可以與上一世她被陷害時相比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馮宛便是不在衛子揚身邊,也得出了這口氣
她想道:對自己的身子熟悉的,除了衛子揚趙俊,便還有侍侯她沐浴過的弗兒等貼身婢女。
在她尋思時,吳姓青年在一側說道:“昨天鮮卑清映公主入宮,將軍不但沒有迎接,還一直沒有出現。聽說,他趕到和城去了。”
他低嘆一聲,“我們放出的消息,沒有騙倒那些匪徒,倒是把將軍給騙著了。聽說,他現在還在路上搜尋,還不曾回來。”
馮宛回頭,她溫婉地看著吳姓青年,以她的聰明,自是能聽出他話中的勸導。看了一眼,馮宛說道:“我累了,真累了。”
她昂起頭,望著遠處的閒雲,輕輕說道:“我想任性了。”無意識中,她又撫上小腹:便不是為了自己,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得任性了。她怎麼能忍受,孩子一出世,便背上來歷不明的野種之名?她怎麼能忍受,在與那些美貌嬪妃的爭鬥中,自己的孩子,時刻有生命之險?
她不再是一個人,她是一個母親了。
##
今天做了一整天的檢查,孩子臍帶繞頸兩圈,情況不太好,可能會提前剖腹吧。另外,第二更大夥明天再來看吧。
正文第239章誰放的謠言
第239章誰放的謠言(第一更)
沉默了一會,馮宛問道:“和城的路上,便不曾發現來路不明的人?”
吳姓青年說道:“有幾批,不過屬下能力不足,無法細查。”
馮宛點頭,她暗暗尋思道:從那天晚上的情況看來,十五殿下一直在關注著都城的一舉一動。而且他甚為自負,便是失敗了,也不曾想到過離開。
想到這裡,她抬起下巴,靜靜想道:子揚,我再幫你一次,我幫你去掉這個你最大的敵人。那樣,你我就各自天涯,以後不管誰生誰死,都無愧欠
主意一定,馮宛低聲說道:“皇宮中,若有十五殿下和弗姬的消息傳出,一定要及時告知於我。”
吳姓青年一怔,他沒有想到,馮宛在這個時候,考慮的還是這種大事。當下他激動地說道:“是。”熱切地看著馮宛,他唇動了動,“夫人,你不再責怪將軍了?”
馮宛一笑,道:“這事與他無干。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羞辱罷了。”
吳姓青年呆了呆,馬上說道:“可是,那城門懸屍之事,沒有人說是十五殿下乾的啊?”
馮宛淡淡說道:“是不是他又有何妨?大夥都說他死了,連頭顱都被衛子揚砍下掛在了城頭上。可我親眼看到他活得好端端的。我只知道,他才是你們將軍的心腹之患。”
她轉過頭,雙眼明亮地看著吳姓青年,微笑道:“這一次,我若能替你們將軍除去心腹之患,吳君可否真心追隨於我,再無他念?”
她目光明亮,笑容中,有著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道。吳姓青年被她說破心事,老臉一紅,好一會他咬牙立誓道:“夫人放心”
“好,一言為定”馮宛果斷點頭,不再看向他。轉眼,她說道:“回府吧。”
“是。”
回府後不久,馮宛秘密召來了曾秀,兩人在房間密談了一陣後,曾秀匆匆走出。
皇宮中。
清映公主漫步在院落中,她一襲火紅的錦服,額上掛著珍珠吊墜,烏黑的秀髮高高挽起,整個人於靈秀中透著一種華貴。
一邊走,她一邊打量著四周的景色,明亮的雙眼,含笑的雙唇,都彰顯出她心中的得意。
這時,一個太監小步跑來,他湊近清映公主,低聲說道:“主子,將軍他還沒有回來。”
這句話,令得清映公主臉上那志得意滿的笑容收了收。轉眼,她揮了揮手,“退下吧。”
“是。”
太監一退,一個婢女便湊近清映,抿唇笑道:“公主別在意。將軍他不久就會回來的。”頓了頓,她又說道:“昨日公主進城時,整個都城的人都看呆了去。嘻嘻,現在人人都說,便是那個馮氏真回來了,也沒有什麼顏面面對公主。先是有裸屍懸掛那件事,現在比嫁妝比風光比美貌比家世,又遠遠輸於公主。要是我啊,才不敢跟公主爭那個皇后之位呢,用一根白綾吊死了事”
清映公主聞言,抿唇嬌俏的一笑,她輕輕念道:“馮氏”想到這兩個字,她的唇顫了顫,她無法忘記,那一次,自己是怎麼哭著離開都城的。
不過,她又回來了,馮氏,你看到了嗎?我又回來了
這一次,她會讓她永遠哭著看著自己
這時,一個美人迎面起來。清映公主依稀記得,這美人是什麼離城城主的女兒。
兩女相遇,都是微微一笑,不曾行禮。沒法子,衛子揚一直沒有回來,他不回來,眾女自然也不曾受封。彼此之間,更不好用位份高低來稱呼。
目送著那離城城主的女兒走開,清映昂起了下巴,她微笑道:“去說一聲,將軍出去太久了,也該回來了吧?”
“是。”
太監領命離去後,清映公主繼續在皇宮中轉悠起來。特別來到皇后所住的溫寧宮,她更是特意坐了好一陣,才慢慢在每個房間轉了一遍。
這個地方,以後只能是她的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是一天過去了。
而衛子揚,還沒有回宮。
就在清映公主繼續對皇宮,對溫寧宮,進行她的巡視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個太監來到她身後,低頭說道:“主子,外面流言大起。”
流言?清映公主不在意地說道:“什麼流言?”
那太監湊近她,低聲說道:“從昨晚開始,一股流言四下傳揚。那流言說,衛子揚本是南鮮卑的太子,南北鮮卑,一直都是一家人。早在當日衛將軍負氣失蹤時,便已與北鮮卑達成協議。北鮮卑兵臨陳國,助衛將軍出一口氣,而衛將軍則許諾,會扶助北鮮卑的公主為後,到時南北兩鮮卑,實成一家。而馮夫人的無故失蹤,實是衛將軍和北鮮卑的清映公主聯手所為的,便是將那皇后之位,騰給清映公主。”
什麼?
清映公主臉色一變。
這時,那太監繼續說道:“據我們的人探知,這流言不僅僅出現在都城,便是離城,和城等附近城池,也有散布。還有人說,天下間,哪有想當帝王會不在乎手中的勢力的?衛將軍能夠承諾繼位後不動舊朝權貴,不為他的親信爭位,便是因為,他對陳國國君這個位置無心”
說到這裡,太監小心地看了一眼清映公主,悄悄向後退出一步。
清映公主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她急聲道:“這流言是誰散布的?”
“小人不知。”
“什麼知不知的,你是死人啊,不會去查啊?叫我們的人去查,都去查”叫到後面,她的聲音有點尖有點亂。
“是,是。”
在太監連迭聲地應是中,清映公主的臉色越來越白。
這時的她,越想越是不安。這流言太可怕了,它怎麼能把父兄他們的打算,料得這麼准?
還有還有,這流言一出,只怕整個陳國的人,都城的人,都會把自己當成假想敵了。只怕她一個動作都不做,那些人都會懷疑她對陳國不利。
想到這裡,清映突然覺得,這溫寧宮裡外的太監宮女,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帶著敵意。是了,是了,他們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傳揚出去,說什麼自己整天在溫寧宮轉悠,說自己就是想當皇后。不行,我得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