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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做了什麼事,大公主嘟嚷兩句,又安靜下來。
足過了一刻鐘,裡面才完全安靜下來,然後,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趙俊扶著陳雅,在幾個宮中婢僕的籌擁下,走出了房門。
走著走著,兩人同時發現了馮宛。
此刻的馮宛,正負著雙手,背對著他們,一派悠然地欣賞著東方冉冉升起的太陽。
感覺到說話聲一止,她緩緩回過頭來,含笑對上趙俊和大公主,馮宛抱拳一揖,清聲道:“見過公主殿下,見過郎君。”
目瞪口呆的兩人轉於回過神來,大公主叫道:“你這婦人,怎她這般打扮?”
她還沒有想通,趙俊卻是明白了,他陰沉著臉,直直地盯著馮宛,冷冷說道:“你來做什麼?”他臉頰狠狠抽搐了幾下,那扶著大公主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哎喲一一”
大公主吃痛,她尖叫一聲,回過頭朝著趙俊尖叫道:“你做什麼?”只是一眼,她便從趙俊的臉色中明白了他的心思,妒忌之心大起,不由尖聲說道:“怎麼,捨不得啊?”
她瞬也不瞬地盯著趙俊。
以往,她與趙俊相互有意,可是趙俊對她若即若離,她雖然占有欲強,卻也忍著,當他的面總會給他留點餘地。現在不一樣了,她已失身於他,對大公主這個沒有嫁過,又素來高高在上的公主來說,未免覺得趙俊虧欠了自己,所以他怎麼著,也得對自己比以前更好,更應該百依百順。
被大公主的四白眼這樣瞪著,趙俊饒是心中絞著悶著,也強行壓了下去。他回過頭來,朝著大公主擠出一個笑容,溫柔說道:“怎麼會呢?”
大公主哼了一聲,她轉過頭來瞪白馮宛,叫道:“你有什麼話就儘快說吧,男不男女不女的,沒的看了讓人心堵。”
馮宛聞言,卻是一曬。
她從善如流,轉向趙俊輕聲說道:“阿宛前來,卻是向郎君,向諸位告辭的。”
果然是為了此事,趙俊臉色嗖地一下又陰沉了。對上馮宛臉上的笑容,對上那一襲淡墨青裳,突然間,一種永遠失去了她的惶恐,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妒恨和郁惱,一股腦兒湧出心頭。
這種情緒如此強烈,如此讓他胸口堵悶難當,讓他只想大吼大叫出聲。
可他不能,他不能……
不知不覺中,趙俊突然發現,一股腥膻湧出了咽喉!
就在這時,馮宛看向了他。
她清清澈澈,宛如秋水長空的眸子,先是一怔,轉眼微彎,盪出了一抹極純粹,極雍容優雅,最讓趙俊痴迷沉醉的笑容。
這笑容一出,趙俊直覺得那股腥腔朝外一涌,幸好他及時醒覺,重重一咽,不然的話,只怕會當場噴出一口血來。
大公主的眼睛,一直放在馮宛的臉上,身上。
不知怎麼的,今日的馮宛,讓她看了分外的刺眼。是了,是了。以前這個婦人見到她時,雖然也笑得優雅,可那優雅中,步步少少有著隱忍,怎麼這一回,她能笑得這般舒暢,燦爛?
呸,難不成她還以為自己真攀上了高枝?
想到這裡,大公主尖笑道:“喲,原來是告辭來著。那本宮可要恭喜馮夫人從此攀上高枝,便這般沒名沒份,男不男女不女的入了那買屁股的小子的門了!”
語氣極盡尖酸刻毒。
這樣的語,想來沒呢幾個人受得起,便是一側的月娘幾人,臉色也是微變。
不過馮宛依然微笑著。
她低下頭來,朝著大公主執手一揖,清潤的,不含煙火地回道:“公主謬矣,阿宛此去,不過是行丈夫事罷了。再說,我還是這個趙府的夫人,說不定過個三五天,又回來了。”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來,明亮美麗的眼晴又是溫柔,又是體貼地看著大公主,含笑道:“想得那時,阿宛與公主,已是姐妹相稱了。”
聲音一落,大公主尖叫道:“誰與你這賤婦是姐妹?”
她才叫到這裡,馮宛睜大眼,奇道:“噫,原來大公主不準備嫁給我家夫主?”
大公主一噎。
她還在想著怎麼回話時,馮宛笑了笑,輕言細語地說道:“公主,你雖然是金枝玉葉的尊貴人,然這上下主次,還是要分清的。真入了我趙府的門,望你與我說話還是客氣些。便是我不會令你晨昏定省,可見面行禮,喚一聲夫人,那是不能少的。”
大公主瞪大了四白眼,嘴也給張開了。
四周,聽懂了馮氏的話中之意的婢妾們,同時低下頭竊笑起來。這大公主驕橫凶戾,見到她們不是打便是罵,又動不動便把殺字掛在嘴上。她們實在是怕了,也恨了。
直到馮宛這般說了,她們才明白過來,是啊,夫人不管怎麼樣,都還是郎主的正妻,而大公主要嫁過來,只能是以平妻之禮。想不到大公主在這府中的身份,還在夫人之下呢!
這時,馮宛的聲音還有溫溫柔柔地傳來,“還有,公主既然要入我趙府的門,那以後說話行事,得注意些。那些罵人的惡毒話兒,就不可再說了。這都城只有這麼大,傳出去了不但公主的名聲不好,於夫主,也是名聲大損的。”
她竟然還有滔滔不絕的教訓自己!
大公主臉色一青,張口便想叫道:誰才要入你趙府的門……可這句話還沒才出口,她便想到了,自己都是趙俊的人了。這門,她是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
轉眼,她又想罵道:你別得意,我這讓父皇下旨休了你!可是,這個念頭剛起,她便想到上次父皇在警告自己和趙俊時,那冰冷無情的眼神。
沉浸在情愛中,任性慣了的大公主,突然想到陛下的眼神,突然想到那天陛下的警告,竟是一個激淋,第一次清醒地想到一個事實:陛下他,並不喜歡她!他又有言在先,他斷斷不會答應趙俊休了馮宛的!自己要進這個門,還只能以平妻的身份!
自己只能以平妻的身份進這個門!
這個事實,從來沒有如此刻這麼清楚過!
就在大公主胃中翻滾,感到慌亂時,馮宛的聲音飄入她的耳中,“這都城只有這麼大,傳出去了不但公主的名聲不好……”
都城,傳出去?
是了,是了,自己堂堂一個公主,竟以平妻之禮嫁給一個六品官兒。
自己從此後,竟要對一個賤婦行禮問安!
那些貴女們會怎麼看她?整個都城的人會怎麼看她?
一想到那無所不在的飢笑聲,一想到那些從來只跟在自己身後,對自己巴結諂媚的同伴,從此後鄙視不屑地看著自己的眼神,大公主再次激淋淋打了一個寒顫。
這一瞬功夫,她的臉色由青轉白,那雙兇橫的四白眼,第一次出現了一抹茫然和驚慌……
馮宛一席話說完,滿意地看到大公主臉色蒼白,眼神慌亂渙散,又見趙俊臉色紫漲,緊緊抿成一線的嘴角,隱有鮮血滲出。她笑了笑。
收回目光,馮宛溫柔如水地說道:“公主,郎君多多保重,阿宛去了。”說罷,她廣袖一甩,一個優雅她轉身,施施然朝外走去。
第119章二個巴掌
便這般帶著兩仆兩婢,馮宛朝北院走回。
她剛剛抵達北院,只聽得身後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傳來,還沒有入門,大公主的尖叫聲便衝擊著人的耳膜,6,給我殺了這個賤婦,殺了她”
聲音尖哨嘶厲中,倒夾著些許刻意。
馮宛雙眼一眯:看來有人提醒她了。
她微微一笑,緩緩轉過身來,便這般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急沖而來的大公主,趙俊,趙府婢妾,還有大公主的護衛婢女們!
望著這支聲勢浩大的隊伍越靠越近,聽著大公主的尖叫命令聲刺耳傳來。馮宛不驚不慌,一動不動。
就在大公主沖入院門三四步時,馮宛安靜的,憂雅的聲音傳來,i,攔住她”
她命令的,自然是幾個陛下派來的護衛!
再一次,他們怔了怔,猶豫起來。
縱使目不斜視,馮宛也仿佛知道了他亻刁在猶豫,她逕自負著手,臉上帶著淡笑,冷冷地說道:“衛將軍已向陛下請了旨,雖不曾上任,然我馮夫人,已實實是衛將軍門下一幕僚!這都城中,已不知有多少人關注著……諸位明明在我左右,若任由公主辱我欺我,衛將軍暫且不說,便是陛下,只怕也不得不砍下幾個腦袋,以安功臣之心!”
就在昨日衛子揚向陛下,措詞嚴厲地說出大公主惡毒之舉,並強烈要求她馮宛成為他的幕僚時。她馮氏阿宛,便不再是前天,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打任殺的人了!現在,她有了任何損傷,陛下都無法向衛子揚,無法向世人交待!任何事,做一次是失誒,於眾目睽睽之下又做第二次,就是故意了!而陛下,在大公主害她第一次時,不罰不懲,又坐視第二次傷害發生,怎麼說,都無法脫離縱容之嫌!
這個,也是前日事情發生後,馮宛毫不猶豫地找到衛子揚,求他把這件事鬧大,弄得人盡皆知的原因!
馮宛一席話吐出,眾護衛臉色微變。
這些人,能夠被陛下派來看管馮宛,自然個個都是人精,極是擅於權衡,此刻馮宛的話說這麼清楚,只是一轉眼,他們便同時站定了立場。
於是,在大公主氣勢如虹地衝上來時,他們齊刷刷站了出來,擋在了馮宛身前。不止是他們,便是那幾個宮婢,此刻也靠在馮宛左右。
大公主沖得甚急,猛然見到護衛們站出,直急步一剎,才穩住了身形。
她青著臉,沉怒地瞪著護衛們,尖聲喝道:“滾開,滾開!你們聽到沒有?”
護衛們理也不理。
大公主更怒了,她一張臉青得發紫,聲音一提,她咆哮叫道:“你們好大的狗膽,我要叫父皇砍了你們的腦袋!”
那護衛首領踏出一步,他穩穩地擋在馮宛身前,對著大公主朗聲說道:“大公主殿下,我等乃是陛下派來保護馮夫人的!大公主若是有話,不妨好好說!”
大公主哪裡有什麼話說,她厲聲嘶叫道:“來人,上去把那賤婦扯出來!”
她喝叫的,是她自個帶來的護衛。
當下,那四個護衛走了出來。
他們走得慢,腳步猶疑不說,目光也有點閃爍。
看到這四人走來,馮宛的六個護衛,更是上前一步,呈半圓之勢把馮宛牢牢地護在中間。而他們的右手,同時按上了腰間劍鞘!
自己只有四人,對方是六個,大公主的護衛哪裡有什麼信心?終於,一個護衛停下腳步,轉過頭對著大公主抱拳說道:“公主,馮夫人乃是陛下看重之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