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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宛垂眸,恭順應道:“是。”
應過後,她溫柔地說道:“雨大傷身,夫主還是洗個熱湯吧。”
“那你好好想一想?”
“我會的。”
得到她地應承,趙俊這才步履蹣跚地朝浴房走去。走了幾步,他想到了什麼,回頭說道:“嫵娘也洗洗吧。”
嫵娘本來失落之極,陡然聽到夫主關心自己,心下大喜。她連忙抬頭看來,對上趙俊那冰冷的眼神時,嚇得垂了下去。福了福,她怯怯應道:“謝夫主。”
雨還在下。
用過晚餐後,又是一聲巨響傳來,卻是絹兒住的那間房塌了下去。望著那大雨中灰塵沖天的地方,絹兒愣在當地,淚水滾滾而下。
屋塌了,她人是沒有受傷,可她的隨身物事都在裡面。她本不得夫主喜歡,又沒了隨身物事……
馮宛見狀,嘆息一聲,對著趙俊說道:“夫主,先讓絹兒和眉娘她們一起住吧。”
趙俊哪有心思在意這些?他點了點頭,衣袖一拂回了書房。
大雨還在下。
在這場大雨衝擊下,所有的街道中都是洪水泛濫。前兩天還可以走馬車,現在馬車行進很不便,眾人乾脆解開車子,騎著馬在街道中衝來衝去。
中秋前一天,雨停了,太陽出來了。
那明晃晃的太陽掛在天空,照耀著都城無數無數的破木爛梁時,百姓們已是笑不出聲。
隨著時間流逝,街道中的洪水慢慢在退去。
這一天,馮宛坐上馬車,在家中呆了二十五天後,第一次出了家門。
街道的兩側,許多地勢低矮的店面還浸泡在水中。蕩漾的渾水裡,漂浮著糧食爛布,爛木頭。
當然,愁眉苦臉的永遠只有普通人家,那些世家大戶,貴族豪門,他們的府第雖然也是木製結構,可根基扎得深,房屋建得牢固,加上常年戰亂,府府都有備糧糙柴火的習慣,並沒有受到多大損失。
一路走過無數斷垣殘壁,馮宛的眼前,出現了唯一一座磚石結構的建築物,那是一座破廟……中國歷史上,沿續了很多年的習慣,磚石結構主要用於寺廟,百姓們住的房子,以木製為主。
破廟前也是一片凌亂,好幾個人正垂頭喪氣地驅車離開。
馮宛還沒有靠近,便聽到曾老叔叫道:“真沒柴火了,全賣光了。”他大聲道:“這天都睛了,不出兩日就有了柴火,你們急什麼?”
比起周圍人的頹喪,他倒是容光煥發得很。遠遠瞟到馮宛,曾老叔咧嘴一笑。
馮宛跟馭夫說了一聲後,便跳下馬車,朝著曾老叔走去。
主僕兩人來到了二層閣樓上。
見馮宛四下打量,曾老叔搔著後腦殼笑道:“柴火剛賣完,這裡還亂著呢。”指著一角,“女郎你看,那原本放糧的,現也賣完了。”又指了指頭頂,曾老叔不無得意地說道:“幸好聽了女郎的,把這屋頂修得結實。你不知道好些府第都漏雨了,只有我這裡完好。那些個渾人啊,乾脆一窩窩住了進來。”
老頭一邊說,一邊跑到一側角落,在牆壁上掏出幾塊石頭後,他彎腰從牆洞裡抱出一個大陶瓮出來。
費力地抱著那陶瓮,曾老叔得意地說道:“女郎給我二十片金葉子,修屋頂用了二片,買糧用了二片,剩下的都購了柴火。嘿嘿,女郎你猜賺了多少?”他抬起笑成了jú花的老臉,高興地說道:“一十八枚金葉子拿出去,現在變成了一百一十三枚!”
馮宛含笑看著他。
當著曾老叔的面,她把金葉子數了數:便是最信任的人,這種事都不能免。沒有適當的監督,便是善良的人也會逼得不再善良。
數完後,馮宛推出十枚金葉子,道:“曾秀的那些朋友,多是仗義的漢子,這次要不是有他們相助,我們也得不到了這麼多。老叔你拿去分一分。”
然後,她推出十枚金葉子給曾老叔本人,道:“叔老了,得留些棺材本。”
又拿出二十三枚金葉子藏入懷中,馮宛笑道:“老叔,剩下的埋到莊子裡,你的床下面。”她原本是想與上次的金葉子埋在一起的,後來想到狡兔尚需三窟,又改變了主意。
第六十章讓陳雅泄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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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老叔是個憨厚的人,在馮宛一連串地動作下,嘴唇哆得不像樣,偏偏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
馮宛笑了,她把金葉子攏於袖中,道:“老叔,我先走了。”直到曾老叔呆呆傻傻地把她送上車,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叫道:“女郎”
剛叫出一聲,曾老叔對上馭夫投來的好奇目光,那話又說不出了。
馮宛溫婉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不用在意,便驅動了馬車。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了。
這一天大早,趙俊大步走向馮宛,道:“宛娘,”他低聲問道:“那個可有想好?”
他問得不明不白,馮宛自是知道,他問的是怎麼使得五殿下重新信任他。她搖了搖頭,垂眸應道:“還沒有,這種事甚難。”
趙俊自是知道甚難。
他看著馮宛,欲言又止,好一會,他訥訥說道:“宛娘,你,你去一下衛府吧,看看衛子揚有什麼好法子。”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馮宛便抬頭看向他。
去衛府麼?明知道她可能與衛子揚有染,他這個做夫主的,還開口要她去衛府麼?
她的目光明明平靜寧澈如以往,可趙俊還是狼狽地別過了頭。
好一會,馮宛淡淡說道:“我知道了。”
趙俊點了點頭,他嘴張了張,終是什麼話也沒有說,衣袖一揚,上了馬車。
趙俊既有這個意思,馮宛便是無事,也當外出走走。
街道中,明明洪災剛過,可處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卻是陛下生辰將至,庶民們存個討好之心,便處處點起了燈火。這種熱鬧喜慶,倒是把洪災引起的頹廢敗落一掃而空。
馬車經過嫵娘開設的店面前,店面已重新開張,又有一批遠道而來的糧食,正被抬進店中……那天趙俊雖然氣恨交加,可他後來,還是挑一晚跟嫵娘溫存了一番。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話,現在的嫵娘神態堅定,一副拼盡積蓄,也要挽回敗局的態勢。
在馮宛向嫵娘看去時,嫵娘正好看到了自家的馬車,也在回頭看來。
四目相對,馮宛溫婉一笑,嫵娘則低下了頭。那天她情急之下攀咬馮宛,少不了被眉娘絹兒她們冷嘲熱諷的。說得多了,嫵娘也覺得馮宛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是帶著寒意。
不過她飛快地抬起頭,遠遠的,對著馮宛一福,嫵娘走入店中。
馮宛再次一笑,道:“走吧。”
“是。”
這一天,馮宛自是無功而返。
第二天,又是一個大睛天,馮宛等人起了個大早,忙著沐浴更衣。趙俊則把馬車留給眾女。
今天,她們要上香……災難過後,聖壽之前,拜一拜菩薩,這是應該的事。
當馮宛走出時,準備妥當的眾妾連忙靠來,婢女們跟隨著,浩浩蕩蕩地開出了府門。
剛剛走出府門,一輛馬車急速駛來,見到趙府眾女,那馬車一停,一婢拉開車簾,居高臨下地叫道:“馮氏阿宛嗎?先別忙著走,我家大公主要見你”
婢妾一驚,同時看向馮宛,而馮宛,則是慢慢掀開車簾。
她看著那鼻孔朝天,倨傲的,不耐煩地瞪著自己的宮婢,暗暗忖道:還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仆,這些宮婢,與陳雅的性格可真像。
馮宛垂眸,淡淡的,堅定地搖頭,“還請大公主見諒,妾實是有事。”
她朝馭夫叫道:“走罷。”那馭夫跟她久了,聞言二話不說便揮動了馬鞭她竟是這麼丟下一句,便完全不在意地橫衝而過。
馮宛這個舉動,那宮婢氣得一口痰堵在了胸口,她咬牙想道:天下有如此無禮的婦人,我不親眼見到,還不相信呢瞪著那兩輛越去越遠的馬車,宮婢眼珠子一轉,恨道:要上香嗎?行,我就去告訴大公主馮宛這般揚長而去,她不在意,婢妾們可是驚呆了。嫵娘似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馮宛,當下瞪大了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打量。
而這時,馮宛突然對馭夫吩咐道:“走慢些?”
走慢些?
馭夫一怔間,嫵娘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馮宛淡淡一笑:某人不是一直都想找她說說話嗎?拒了兩回,也到了讓她泄泄火的時機了。只是那地方嘛,得由我自己來決定馮宛自是沒有回答嫵娘地問話。
馬車還沒有靠近金弘寺,一輛一輛的馬車從各個方向駛來。馬車裡外,飄蕩著女眷們的笑聲,招呼聲。
金弘寺外,更是馬車林立,人流如cháo。高大的喬木直伸天際,從濃密的樹葉叢中透過來的陽光,艷麗而溫暖,讓人心情大好。
馮宛在婢妾們地籌擁下,順著山道向廟門走去。她長身玉立,氣度雍容,比一般的貴婦人更像貴婦人,當下引得不少女眷頻頻望來,暗中打聽她的身份。
這般慢慢地抬階而上,眼看廟門就在眼前時,終於,一個響亮而不耐煩地喝叫聲傳來,“馮氏阿宛?”
這聲音有著習慣了頤指氣使的倨傲,一時之間,不管是各處家戶中的女眷,還是湊熱鬧跟著上香的青年郎君,少年文士們,都停下了腳步,回頭望來。
馮宛也停下腳步,在她回頭望去時,原本籌擁著她的婢妾們,不動聲色地向後退出一步,把她晾到了中間。
因此,四周眾人只一眼,便明白是她了。
馮宛轉過身來,她雙手攏於袖中,長袖大袖,束得緊緊的細腰,和長長飄拂的腰帶,隨著風在飄拂。陡然望去,這般站在台階上的馮宛,竟似壁畫上的晉地貴女,富貴飄逸之姿難言難畫。
馮宛含笑,朝著來人福了福,道:“見過大公主殿下。”
稱呼一聲,嘩聲四起,這一下,不止是趙府的婢妾,便是眾人,也都退後一步,把地方讓給了來人。
陳雅在宮婢護衛地籌擁下,向馮宛大步走來。
轉眼,她衝到了馮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