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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忙回頭,結結巴巴地說道:“大舅舅。”
那威嚴氣派的中年人瞪了她一眼,揮手道:“快扶起那婦人。”
兩個宮婢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馮宛。
中年人盯了一眼馮宛,見她面生,便又警告式地瞪了阿雅一眼,揮手道:“走吧。”
他剛轉身,便聽得那婦人溫宛寧和的道謝聲傳來,“趙俊之妻,馮氏阿宛謝過相國扶手之恩。”
她這番自我稱呼,很不合格,都沒有指出自家夫君的官職稱號。一般情況下,這樣的自我介紹貴人們是聽不懂的。
可留元寺事後,對朝中內外大事瞭然如掌的貴人們,卻是可以聽懂了。
中年人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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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回來
盯著雍容溫婉得讓人心生好感的婦人,中年人遲疑地問道:“你是趙俊之妻馮宛?”
“是。”
中年人反應過來,他上前一步,朝著一福不起的馮宛虛扶一下,呵呵笑道:“原來是趙夫人啊。”
他笑著笑著,目光便被印在馮宛胸口,那淡淡的泥土腳印給凝住了。收起笑容,中年人頭也不回地問道:“阿雅,為什麼要踢趙夫人一腳?”
問了兩句,等不到阿雅地回答,中年人回頭瞪了她一眼,冷喝道:“這般跋扈,小心嫁不出去!”
見阿雅依然低著頭不說話,中年臉人瞟了馮宛一眼,對上她的美人裝飾,中年人問道:“她是誰?”
一宮婢應道:“她是陛下新封的馮美人。”
中年人盯著臉色越來越白的馮芸,道:“趙夫人是你大姐?”
馮芸雖然是宮中美人,在這個可以自由出入宮禁的貴人面前,那是什麼也不是。她連忙福了福,小小聲地說道:“是。”
中年人淡淡說道:“當妹妹的,當知尊重兩字。”
這話不輕。
馮宛白著臉結結巴巴地應道:“是。”
中年人又轉向馮宛,長嘆一聲,他揮手道:“拿過來。”
一僕人上前。
他接過僕人遞來的絹布包,送到馮宛的面前,中年人溫和有禮地說道:“夫人前來皇宮,卻受了驚嚇,這是壓驚的,還請夫人收下。”
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馮宛雙手接過,恭敬謝過。
中年人這才緩步離開。
他一走遠,阿雅便動了,衝到馮宛面前,她不客氣地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我大舅舅都替你說話?”
馮宛似乎也傻了,她愣愣地搖著頭。
倒是一個年長的宮婢,碎步走到阿雅身後,朝她耳語了幾句。
阿雅聽完後,臉色微變。她瞪了一眼馮芸,尖聲道:“馮美人好了得啊,把我當刀使了!”急急轉頭,阿雅叫道:“我們走。”
直到上了馬車,阿雅還朝著馮芸和馮宛,各剜了一眼。
馮芸呆呆傻傻地站在當地,白著臉,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直過了一會,她才尖叫一聲,衝到了馮宛面前。
見到馮芸揚起手想要打自己,馮宛不退反進,她冷冷地,嘲諷地盯著馮芸,慢條斯理地說道:“馮美人,你還想打我嗎?”
這個“還”她拖重了音。馮芸那手揚起,咬得牙齒格格作響,那巴掌卻怎麼也甩不下去。
馮宛垂眸,淡淡說道:“我要是馮美人,當務之急是向上爬。對我這個姐姐,至於這般不依不饒麼?”她抬向馮芸,徐徐說道:“當心因小失大!”
最後一句話吐出,馮芸臉色大變。
馮宛細細地欣賞著馮芸的臉色,冷笑一聲,坐上馬車道:“走罷。”
看傻了的馭夫,這才反應過來,他呆呆地應了兩聲是,驅著車重新駛到了道路中央。
終於過去了。
馮宛向後一靠,吁了一口氣。
夢中時,那一巴掌雖然不是很痛,可它帶來的羞辱感,卻令得馮宛無法忘懷。
她知道,以她的性格,那一巴掌之仇,她必定會報回去。只是在夢中,她處處要考慮到趙俊,便是還報了,那手段也是綿軟溫和的。
馬車緩緩駛出了宮門。
馮宛晃了晃手中的絹布包,布包不大,卻是很沉,打開線頭,裡面二十七顆黃燦燦爛的金豆子,正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從中拿出一粒金豆子,馮宛遞給馭夫,低聲道:“休要聲張。”
趙府只有三個護衛,兩個懂得馭車的護衛,便同時擔任馭夫。人都是這樣,喜歡用習慣了的人。這馭夫自進都城後,一直跟的都是馮宛。
前幾天,他收到了一片金葉子,對於他們這種賣身為奴的人來說,這是他今年最大最重的一筆收穫了。
沒有想到,現在又得到了一粒金豆子。
這馭夫可是打聽過的,府中這些婢僕,只有跟在夫人身邊的自己,還得到了一些好處。
他歡喜的一咧嘴,把金豆子緊緊抓在手心後,連聲說道:“夫人放心,奴知道的。”夫人不想讓郎主知道她得了錢財,這事對他可沒有損失。郎主可沒有交待過他,要他把夫人得了什麼都一一上報。
大不了事情暴露了,順口承認便是。
所以這馭夫很是心安。
聽到馭夫歡喜的哼唱聲,馮宛微微一笑,家裡剩下的幾個僕人,除了弗兒不知外,其餘幾個,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趙俊,都沒有特別的忠誠。
沒有特別忠誠,也沒有不忠誠,便可以用利益驅使之。
馬車走著走著,馮宛突然說道:“停一下。”
“是。”
馭夫歡快地把馬車趕到一側,侯了起來。
馮宛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在前方擁擠不堪的道路中央,一輛馬車正緩緩駛過,風一吹來,馬車車簾飄搖而開,露出了馬車中青年那俊美如畫的面容。
正是曾在元城有過一面之緣的玉郎。
在都城見不到玉郎,馮宛曾經打聽過,玉郎那是替五殿下去某地辦一些事。
沒有想到,今天在這裡見到了他。
饒是坐在馬車中,饒是身著胡人的緊腿束腰的裳服,玉郎坐在馬車上的身影,依然是佼佼如月,從容如風。
他來到都城了。
馮宛神往地看著他,不由忖道:若是他離開都城之日,我能跟著去,若是我能有機會回到建康,定然會很開心很滿足。
回到建康那樣的富貴安全之地,是她只能在夢中想想的事。
就在馮宛目送著玉郎的馬車緩緩駛過時,一隊風塵僕僕的騎士急沖而來。
蹬蹬蹬的馬蹄卷著煙塵衝來,眾人急急避開。目送著那一隊騎士朝著皇宮衝去,一個聲音傳入馮宛的耳中,“說是五殿下打了大勝仗!”
“哪是五殿下打的,早有人說了,統帥的是五殿下身邊那個美得不像話的姓衛的孌童,他一令砍下十個將領的頭顱,自己身先士卒還中了兩箭。你不知道,幸好是姓衛的領了軍,原本五殿下還以為對方只三千人馬的,哪裡知道,對方來的根本是三萬人馬!以五千敵三萬強騎,姓衛的小子還真打了一個漂亮之極的翻身仗!”
“老帥也說了,那小子是軍事奇才。”
“屁個軍事奇才,用屁股幸進的孌童,有什麼資格擔當軍事奇才這四字之贊?”
聽著四周紛紛而來的,或讚美或鄙夷的議論聲。馮宛越聽越是心驚。以往衛子揚沒顯才華時,便是有人對他指指點點,那聲音也不過一二個。可這一下,這非議之聲直是鋪天蓋地而來。一句句惡意的嘲諷尖刻的話,完全可以把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人逼瘋。
馮宛急急說道:“走,出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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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欠一更,看看今天能不能一併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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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相勸
馬車朝著東門駛去,這一路,不時有盔甲上血跡與泥土染成一色的軍士衝來,看他們大聲談笑,神采飛揚的樣子,顯然這一次的戰勝,令是他們極有成就感。
來到東城門處時,五殿下率著幕僚將領一衝而來,馮宛瞪大眼一一看去,見沒有衛子揚的身影,急聲道:“出城。”
“這,夫人?”不等馭夫置疑,馮宛再次斷然命令,“出城。”
“是。”
馬車駛出了城門。
約走了五六里後,前方的官道處,出現了一輛緩緩行駛的馬車,在那馬車旁,只籌擁著二三十個軍士。
相比這一路上興高采烈的軍士,前方的這一隊人馬,沉靜得出奇。
馮宛的馬車迎了上去。
馬車剛停下,馮宛的聲音便從車中傳出,“元城故人,想見過衛君。”
她的聲音清脆,前面的兩個軍士相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過來吧。”
“是。”
馮宛的馬車駛了過來。
車簾一掀,馮宛從馬車上跳下,她輕步走到那輛馬車旁,福了福,“妾想上車,可否?”
她問的人,如其是左右的軍士,不如是車中人。
好一會,馬車中傳來一個沉默中帶著沙啞疲憊的聲音,“進來。”
“是。”
馮宛爬了進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馬車中的少年,並不是奄奄一息地臥於車中。他坐得筆直筆直,一身黑色鑲著金花的綢衣,薄如蟬薄地貼在身軀上,便是胸口處纏緊的,被血染得通紅的白緞,也因主人的風姿,顯得幾分妖艷。
少年絕美的臉上,色澤有點過白,他薄唇緊抿,鳳眼斜飛地睨了馮宛一眼,舉起酒樽晃了晃,隨著少年的動作,一頭墨色長髮披泄飄蕩,“也只有你這個婦人會來。”
他含著笑,眸光似有情似無情,動作優雅中見邪魅。
可馮宛聽到他的聲音,卻有點想哭:是的,明明打了大勝仗,明明一展才華,願意前來迎接他這個大功臣的,滿城滿天下,卻只有自己一個婦人!
便是五殿下,也因他的大才生了不安吧?因此拋下重傷的他,因此不曾召令大夫隨侍他左右。
她爬到他身邊蹲下。
伸手拿過他的酒樽放在一旁,馮宛垂下雙眸,低聲說道:“我剛才被我那四妹強令入宮,後來遇到大公主陳雅,她想甩我耳光,我避開了。”
她抬頭看向衛子揚,目光晶瑩剔透,啞著聲音,馮宛低低說道:“鳳凰翔於天宇時,得承受火焚之苦。”
“你這婦人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