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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前世的記憶中,是沒有這一曲的。現在事情起了變故,衛子揚得罪的還是北鮮卑這等強勢大國的王公,這讓她的心有點亂。
連忙深呼吸幾口,馮宛令自己平靜下來。
終於,她的心靜了。
垂著眸,馮宛繼續忖道:衛子揚雖然任性,卻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那慕容成就算無禮,他也不會當場取了人家性命。這事不對。
難不成,有人算計衛子揚?
如果是,那會是誰?
眾胡人小國有可能。
一陣尋思中,馮宛突然一凜:不對,陛下也有可能!
一想到陛下,馮宛不由挺直了腰背。
現在的衛子揚,身世已經人人皆知,北鮮卑與他更有一定淵源,陳朝皇室不管是留住衛子揚這個人才,還是敲打他,絕他後路,讓他只能依附於已,都有出手的動機。
如果她是陛下,她也會這樣做。殺了一個慕容成,讓北鮮卑與衛子揚徹底決裂,把衛子揚這個有能力卻囂張任性的大將敲打一番,確實是不錯的一招。
如果她所料不差,這陣子,陛下一定會鼓動鮮卑使者,或偽裝鮮卑使者對衛子揚進行攻擊。
想到這裡,馮宛命令道:“駛快些。”
“是。”
馬車急馳著,眼看就要駛入衛府時,卻是一晃。
馮宛蹙著眉正在詢問,外面傳來一個太監尖哨的聲音,“馮夫人可在?馮美人有事求見。”
他說求見。
這是馮芸入宮後,對她最客氣的用語。
馮宛正是心急如焚時,聞言蹙著眉正在喝開,突然心神一動。
於是,她掀開車簾,溫婉的,微笑地應道:“我便是馮夫人。”她含著笑,悠然說道:“馮美人可是貴人,請。”
“夫人請。”
應馮芸所求,馮宛與她相見的地方,在衛府旁的一個小酒館中。
包下整個二樓後,馮芸與馮宛對面坐好。
汩汩地倒酒聲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這時的馮宛,已按下心中的焦急,微笑地,雍容地舉起酒杯,慢慢抿著。
而馮芸,則不時朝她看上一眼。
好象前不久才見過面,可怎麼現在一看,自己這個大姐,又美了些?
想到這裡,馮芸不由撫上臉頰,她卻瘦了不少。
陳雅被貶後,她以前在陳雅身上花費的功夫全部白費,與皇后之間的關係也疏冷了許多。雖然蒙陛下恩寵了幾回,可榮華還是不如從前。
宮裡的人慣會踩低迎高,仿佛是知道她在宮外沒有依靠,在宮中也勢力單薄,太監宮婢的,對她平常的供應雖不敢苛扣,以次充好,對她的命令視而不見,那是有的。
為了重新穩定地位,她這陣子汲汲營營的,又是四處走關係,又是不停地服養子湯,只盼著能與陛下春風一度時留下龍種。也許是用神過度,眼看著瘦了。
馮芸本來眉細而顴高,長得有點刻薄,這一瘦,那刻薄之相更加明顯,看鏡子時,她都覺是自己有點悽苦之相了。
哪裡像眼前這個,肌膚越發白嫩,雙眸晶瑩。以前有點發青的眼角,隱藏的戒備表情,身上無時不在的冷意,這時已經消了大半。
她從來沒有見過,馮宛也能像個幸福的婦人一般,從骨子裡便透出一種慵懶,一種自信。難不成,那衛子揚真的很寵她,寵得她都成一個滿足的小女人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馮宛也有這麼媚意隱隱,這麼容光逼人的時候!
兩女相互打量中,房中變得安靜之極。
直過了好一會,馮芸才清咳一聲,放低聲音說道:“大姐姐現在可好?”
這一聲大姐姐,透著親密。
馮宛似是有點吃驚,她直直地看著馮芸,直把馮芸看是低下頭去,她才收回視線。
不等馮宛開口,馮芸已低著頭,欲言又止中,帶著一種羞愧和誠懇地說道:“大姐姐,往日種種,是四妹的不是。你不會還見怪吧?”
居然道歉了?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馮宛有點吃驚,這一日,她遇到的趙俊和馮芸都是這模樣,讓她直是反應不過來。
見馮宛愕在那裡。馮芸抿了抿唇,她清了清嗓子,又說道:“大姐姐,你與大姐夫可是會和離?要不要我向陛下說說話?”
馮宛回過神來。
她看著馮芸,直接開口道:“你有什麼事嗎?”眼前這個四妹,與趙俊可是很相似的,他們都是能屈能伸的能人。所以馮宛想著,她在自己面前這麼示好,只能是有所求了。
馮宛問得這麼直接,馮芸一僵。直過了好一會,她才點了點頭,訥訥說道:“是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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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告知
馮芸猶豫了一會後,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馮宛,說道:“你知道四殿下的事嗎?”
四殿下的事?
在馮芸的期待中,馮宛點了點頭,微笑道:“我知道。”
三個字一落,果不其然在馮芸的臉上看到一抹失望。她瞪大眼重複道:“是四殿下與衛子揚的事,你真知道?”
語氣中充滿懷疑。
馮宛舉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點頭道:“我知道啊,子揚說了。”
她真地知道?
馮芸瞪著馮宛,心驚地想道:這麼難以啟齒的事衛子揚也跟她說,看來傳言都是真的了。她真的是衛子揚的心上人。
在馮芸眼中,馮宛實在不算是什麼美人,性格也不活躍討喜,這麼一個古板無趣的女人,居然也有男人視如珍寶,寵之信之?簡直是不可思議。
因為驚訝和妒忌,馮芸有一瞬間的沉悶。轉眼她緩了一口氣,想道:便是真的又怎麼樣?男人對女人的喜愛能持續幾時,那衛子揚從來都沒有對陛下說過,要娶這個大姐為妻,說明在他的心中,她也就這樣而已。
這樣一想,馮芸那妒忌得揪成一團的心總算舒服了。
她定定地看著馮宛,認真地說道:“大姐姐,那件事是四殿下做錯了。你能不能去跟衛子揚說一聲,讓他原諒四殿下。”
她說到這裡,下巴抬起,一字一句地說道:“妹妹我在陛下面前還說得上話。大姐姐如果辦成了這件事。我願意向陛下進言,令陛下准許衛子揚娶你為妻。”她的聲音放得重,眼睛也瞬也不瞬地看著馮宛,顯得無比認真。只是她心裡卻在冷笑著:進言是會進言的,只不過是你是什麼身份?那讓衛子揚娶你為妻的話我是斷斷不會說的。最多,也就是讓陛下同意他納你為妾罷了。
馮芸微笑地看著馮宛,等著她欣喜,等著她點頭。
馮宛抬起頭來。
她朝馮芸瞟了一眼,慢慢的,馮宛垂眸一笑,淡淡說道:“四姑子天真了。”在馮芸微變的臉色中,馮宛嘆道:“我一有夫之婦,怎麼可能嫁給堂堂三品大將為妻?四姑子的這個承諾,是拿來唬我的吧?”
在馮芸微沉的臉色中,馮宛突然聲音一低,她湊近馮芸,輕輕說道:“其實四殿下的事,已經過去了。”
馮芸大奇,不由輕叫道:“過去了?”一臉的不敢置信。
馮宛點頭,她輕輕說道:“你剛才在門外沒有注意到嗎?有一個騎士行色匆匆地沖入衛府。那是因為半個時辰前,有一個北鮮卑皇室之人與子揚他發生了衝突。剛才,那北鮮卑的人死了!”
馮芸張著嘴,錯愕地看著馮宛,聽著她繼續說道:“你想,子揚出了這等事,自顧已是不暇,哪裡還有精力去計較四殿下的唐突?”
馮芸瞪大雙眼,突然打斷她的話,問道:“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她知道,馮宛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而且,她們的關係也只有這麼好。她為什麼會告訴自己這麼重要的事?
話音一落,馮宛斜睨於她,道:“我不說,你便不會知道麼?”
馮芸一噎:也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我一出門便會聽到了。阿宛之所以說給我聽,原來是想做順水人情。
想到自己如此順利地完成了兩位貴人的所託,馮芸大大鬆了一口氣,臉上也是笑容綻放。
目的已經達成,她也用不著與馮宛多廢話了。
想到這裡,馮芸站了起來。正準備提步,她想到馮宛今日不如往日,便耐著性子說道:“多謝大姐直言相告。”頓了頓,她回頭看向馮宛,又說道:“如今衛將軍出了這種事,那大姐嫁他,還是拖上一拖吧?”
怎麼?一達到她的目的了,馮芸連那個不起眼的忙也不願意幫了麼?
望著馮芸,馮宛一笑,她垂下雙眸,安靜地看著馮芸向外走去。
走著走著,馮芸突然停步,她回頭看向馮宛,說道:“大姐,有一事我甚是不解。”她盯著馮宛,清聲說道:“衛子揚出了事,你不著急麼?怎麼還笑得出來?”
馮宛悠然地看著她,淡淡說道:“誰說子揚出了事?”在馮芸詫異地瞪視中,馮宛神秘的一笑,“子揚說了,他已知道什麼人在陷害他。他還知道,那些人如此做,不過是想讓他與北鮮卑決裂而已。這些不但子揚明白,北鮮卑的人也明白。”
馮芸似是一驚,她看著馮宛,好一會才記得提步走出。
望著馮芸的背影,馮宛垂下雙眸。
與趙俊一樣,馮芸也是一個有政治野心的人。比趙俊不同的是,馮芸這人,還對朝堂上的事,有一定的敏感。
今天,她是受人之託前來說情的。想來,這個擅於抓住任何一次機會的妹妹,會在深思之後,把自己最後那段話做為一種投機,轉述給四殿下,或者陛下的人聽到。
當然,她是不會想到陷害衛子揚的是陛下,但她肯定知道,衛子揚說知道是誰陷害了自己,以及他與北鮮卑的人還同氣連枝的事,陛下是希望掌握在手的。
只希望,她莫把這個消息太晚泄露才好。
直到馮芸去遠了,馮宛才走下酒樓,朝著衛府駛去。
衛府裡面有點亂,幕僚出出入入,護衛林立,喧囂聲一片。
馮宛換了一套裳服後,轉身向衛子揚的院落走去。
一進院落,便對上匆匆離開的一隊幕僚。
馮宛提步上前。
衛子揚卻沒有在書房中,馮宛尋了幾下,眺到不遠處的樹林中,他一手扶竹,一手持劍的身姿。
馮宛向他走去。
少年的身形,在這一刻挺得特別直。正在這時,一陣春風吹來,拂起滿樹桃花花瓣,灑了他一頭一身。
紅的花瓣,黑的長髮,如玉的面孔,血色斜長的鳳眼,這一幕,估計天下的婦人看了都會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