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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男手伸到背後,暗中將韓湘湘的衣服角一扯,低聲咬牙:“好什麼好?瞧你這奴顏媚骨的相。人家對你笑一下好一點就腆著臉上去?傻了吧唧,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奴顏媚骨,這話斥得不輕,雲菀沁都是聽得一皺,韓湘湘卻只收起笑意,低下頭去。
剩一名坐在右邊的柳黃裙裝的女子,鄭華秋還沒來得及介紹,雲菀沁已是一笑:“曹小姐。”
女子也是相視而笑:“還真是巧,竟能跟雲小姐坐同一台車。”
正是曹凝兒。
鄭華秋見兩人既是認識的,也輕笑:“一路有熟人,氣氛便也寬和,自然最好不過。”
雲菀沁與曹凝兒除了那次為了各取所需,修理雲菀桐而合作過一次,再沒碰過面,論起關係也不算太親近,可也算是熟人,這次被分到同批車上,便坐到了一起。
林若男見雲菀沁只與那曹凝兒親近,並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抓了一把瓜子一邊磕著,一邊拉了韓湘湘聊天,韓湘湘便也低眉順眼陪著她說話,基本上卻都是聽她說。林若男還沒吃兩口,說口乾了,又叫婢子倒茶。
兩名婢子離開一個掀杯,一個提壺,還沒出發就忙活起來。
雲菀沁餘光一瞧,是奇怪三個人怎麼有四個婢子,原來這位林大小姐帶了兩名,曹凝兒的聲音亦是飄過來,附耳:“……林若男的哥哥是侍衛內總管,仗著成天能見到皇上,是皇上身邊的人兒,攀高踩低的本事了不得呢。什麼樣的哥哥就有什麼樣的妹子,你別看她在咱們面前事事充人,教導這個,指示那個,遇到那些皇親子女,巴得就跟狗似的。這個韓湘湘的爹是協理事務侍衛領班,在宮裡比林若男的哥哥次一級,估計因為這個,說什麼韓湘湘也不敢反嘴。”
說話之間,馬車已進了皇城外城,入了儀仗隊列的後面,與其他幾輛馬車匯合。
出行禮樂響了起來,幾個人能聽到窗外傳來套著鐵蹄的馬步橐橐傳來,又夾雜著大內太監宣示天子出行的奉天承運之聲,頓有些興奮起來,因著禮制,並不敢拉帘子伸頭去望。
林若男晃了一下頭,抱臂:“你們,是想看皇上吧?皇上我可看過好幾次了呢,估計這次出行你們也是難得見到,人太多了,不過不要緊,到時我要是得空,就跟你們講講皇上的樣子吧……”
雲菀沁得了鄭姑姑的示意許可,將自己個兒這邊的帘子拉出條縫,回頭朝韓湘湘招了招手。
韓湘湘馬上湊過去,跟雲菀沁、曹凝兒兩人一起湊在那條縫上看著外面,小聲窸窣著:“那座金黃色華蓋的御車,應該是皇上的出行鹵簿吧?”
“應該是……哇,八皮高頭大馬拉著呢,好氣派……”
“誒,我好像看到了聖上,你們瞧瞧,那個穿著石青色繡五爪正面金龍的是不是啊……哎呀,聖上年紀雖大,卻是風姿依舊啊,我爹比皇上歲數小,還及不上皇上看著年輕呢……”
“呸呸呸,敢說聖上年紀大,仔細聽到斬了你的腦袋。”
一陣咯咯銀鈴般的笑。
“好像真是的……我見過皇后娘娘,旁邊的那男子,肯定就是皇上。”
鄭華秋見三名小姐嘰嘰咋咋,天真率性,聊得不亦樂乎,亦是笑了一笑。
林若男一句話還沒說話,見三人已經看到了皇帝的座駕和真身,將自己甩在一邊兒,屁股坐不住,又被外面的熱鬧吸引,彎腰過去,將韓湘湘後衣襟一抓,拉了起來:“看夠沒?看這么半天也不知道喊我一聲?你爹會教女兒麼?懂不懂事吶。躲開,讓我看看。”
正巧拉到一縷兒頭髮,韓湘湘疼得吃痛一聲,想要騰出位置,手臂卻被雲菀沁一拉,扯了回去,伴著雲菀沁的聲音淡淡傳遍車廂:
“人家都看過好幾次皇上了,還差這一次?用得著你來讓嗎!”
曹凝兒一見這情形,亦是摁住韓湘湘:“人都騎你脖子上了,連你爹都罵上了。”又瞥了一眼林若男。
韓湘湘雖然不敢得罪林若男,可這會兒有兩個人在撐腰,也提起勇氣,揉了揉被拉痛的頭皮,低下頭,不做聲了。
林若男氣得半死,怎麼著,這是排擠自己?好笑!見三人將那看風景的窗口堵得死死,卻也只好回過頭,一屁股坐下,撈起茶杯喝了兩口:“鄉下人似的。難得見一次皇上,像過年一樣。沒見過世面的下作東西。”
雲菀沁倒不介意林若男嘴裡生蛆,反正蛆在她嘴裡拱,只是既然一路同行,到了圍場只怕也會住在一個帳子,倒有些頭疼。
吉時到了,車駕陸續啟動。
除了開道的前行禁衛軍,寧熙帝的鹵簿在前打頭,蔣皇后的儀駕、韋貴妃的儀仗尾隨其後,接下來就是皇室宗親的儀衛,雲菀沁的車駕則在最後面的臣宦女眷中,與最前面的隔得老遠,隊伍仿若一條長龍,蜿蜒地出去著城,若說那皇室一家子是龍頭,自己充其量便掛在個龍尾巴上。
車駕由內城到外城,再過護龍河,最後直上御街,出了鄴京大城門,浩浩蕩蕩踏上北上祜龍圍場的官道。
皇帝出行,自然提前戒嚴,掃清道路。
穿城過郡,沿途官員哪裡敢怠慢,都帶著百姓在道旁夾道歡迎,還算熱鬧,雲菀沁也不悶,只跟曹凝兒、妙兒等人一邊賞著外面風景,一邊說笑。
路上也沒什麼別的事兒,只除了林若男仍舊呼呼喝喝,雲菀沁和曹凝兒不吃她那一套,便只有對著韓湘湘了,韓湘湘習慣了,能忍則忍,大半都順著林若男,所以一路也還算安靜。
出城沒多久,一路穩妥了,雲菀沁開始有點蠢蠢欲動,趴在窗戶邊,不時眺望一下前面,不知道蔣胤這會兒在哪個車子上。
車上幾個小姐中,鄭華秋只覺這雲家的小姐是個不聲不響的出眾人兒,眼看著她剛才幫韓湘湘應付林若男,多注意了幾分,見她張望,問道:“雲小姐是不是在擔心雲少爺?”
雲菀沁將錯就錯,貼近鄭姑姑,笑了笑:“是的,也不知道我弟弟被安排在哪個車子上。”
“應該是在臣家子弟的車隊中,雲小姐放心,自有人照顧。”
雲菀沁眼珠子一滴溜:“噢,到了圍場,不知我家錦重可會跟著皇親一塊兒狩獵?我聽說這次除了皇子皇女,更有不少皇室宗親外戚,就是連今年剛剛回京的蔣國舅也伴行吧?”
這話,似是雲小姐試探自家弟弟能不能與皇親貴族攀交,鄭華秋也不生疑,笑道:“誰伴駕狩獵,這個就要看上面的旨意了,不過那蔣國舅身子有些虧,應該跟三王爺一樣,皇上許是為憐恤,准兩人留在帳子中歇息吧。”
雲菀沁心裡一個咯噔,蔣胤的事兒還沒套出來,來了個別的霹靂,他怎麼也參加了?之前雲錦重從國子監同窗那邊打聽來的消息,名單里沒說有他啊,一時也沒有再繼續套問蔣胤。
臨近黃昏時分,秋狩的鑾駕隊伍經過雍州城,皇家驛站前,停了下來。
鄭華秋下了一趟車,回來時告訴車上幾家小姐:“今兒在驛所歇息一晚,明天午前就能抵達祜龍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