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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蔣皇后心情不大好。
眼看著那魏王漸漸又要得歡心,韋貴妃風頭又要漲起來,她哪兒還有心思針對自己這麼個暫時無害的秦王妃和調得遠遠的秦王?
時候不早,雲菀沁從鳳藻宮告辭,蔣皇后也無心多留,似是還有些不耐,面上擺出大度相,揮揮手:“快去吧,你跟秦王成婚後,好像還沒單獨拜過貴嬪,今兒既來了,就別叫貴嬪多等,你們兩個,享享天倫。”
雲菀沁走出鳳藻宮,方向一轉,去了萃茗殿。
今天進宮的目的當然不是鳳藻宮,也不是萃茗殿,可還是得先來走個過場。
殿內,赫連氏見到秦王妃來,叫人擺上糕點茶水。
就算雲菀沁沒進宮,她本來也想找個機會叫新兒媳來一趟。
看著坐在下首的女子已經梳了婦人髮髻,唇朱黛青,面似芙蓉,稍退了幾分稚嫩,比往日更嬌媚,赫連氏有些恍惚,短短數月,這女孩終歸還是成了自己的兒媳婦。
最開始,赫連氏是喜歡這女孩,畢竟她親手調配的一盒鴿子花香膏,幫自己重新得了帝王的留戀,且又是兒子喜歡的,自然也就愛屋及烏。
後來因為看見秦王太過執著,一心想要她當正,不惜得罪郁文平,赫連氏才生了些擔憂,對這女孩的感情開始複雜起來。
而如今,赫連氏看著雲菀沁,更有些百味雜全。她也從秋狩隨行的宮人風言風語中聽說過,那天行宮的望月閣中,皇上本來是召雲氏的,只是被當時還是個丫鬟的莫選侍擋了,才李代桃僵。
這女孩本來是天子看中的,卻被皇兒奪去了,赫連氏當時聽了,怎麼會不心驚。
而這一次,秦王成婚後領了新職務,聽說,本來就在京城的火器營,沒料雲菀沁打了個茬,秦王卻生生被調去了長川郡……
對於赫連氏來說,皇兒在京城做不擔風險的差事,當個富貴王爺,雖說發展空間不大,但起碼安穩,不會被人找茬挑刺,比去當專城副都統的不安定職務,要好一萬倍。
赫連氏不好說什麼,心結卻繞了起來,只淡淡道:“皇兒這一去長川郡,都好些日子了吧。”
雲菀沁溫婉道:“回母嬪的話,已有九天了。”
“唉,在京城當差不知多好,”赫連氏嘆口氣,“皇上連差事都頒了,偏偏出了岔子,跑去那種鬼地方,我聽說那裡土匪多,百姓也都刁鑽潑辣,不好管,天氣更不好……調去那兒的官員,個個都托關係出來。”
這話雖沒責怪自己,雲菀沁怎麼會聽不出來貴嬪對自己的不滿,可又不能對她說秦王心裡揣著的宏圖,道:“母嬪,秦王洪福齊天,在長川郡一定會有建樹。擔任那個職務,也是秦王自己提出來的。”
有建樹?一聽這話,赫連氏不僅不開心,眉頭反倒皺得更緊了:“雖說是他的主意,可是你既然是王妃,這種時候,就該勸勸她,不該由著他啊,這也是身為賢妻該做的。有建樹就代表會招人眼,也不是什麼好事。像過去那樣,安分在王府待著多好啊,怎麼一成婚就變了性情了呢,哎,這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住了。”
這不是在責怪自己把她純良乖巧小白兔似的兒子帶壞了嗎。
殊不知您那兒子本身就是一匹狼好嗎。雲菀沁苦笑。
貴嬪進宮多年,每天都過得謹小慎微,不讓自己出行差踏錯,被人捉到把柄。
在後宮上下人的眼裡,她懦弱低調,不跟人斗,不與人爭,自然也想叫兒子跟自己過一樣的生活。
加上秦王年幼時中毒的事,肯定讓她受驚過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不敢有半點冒險。
想著,雲菀沁攏袖:“秦王孝順,一直將母嬪擺在第一位,怎麼會管不住?母嬪放心。”
赫連氏明知道這是討歡心的奉承話,臉色卻總算好多了,何況想她近來為朝廷爭光,在貴胄中被津津樂道,得了太后和皇上器重,沒多指責了,轉成溫和的口氣,道:“你初婚沒幾天就跟夫君分別,最近還憑婦人之身為朝廷出力,辛苦你了。只是,外務雖要打理,記得也要好好料理王府庶務,不要丟了家裡,尤其阿蘿那邊,年紀還小,千萬可得經心教養著啊。”
我能不經心嗎?貴嬪您每隔幾天就派章德海找高長史問候一次,不經心也得經心了。
雲菀沁淺笑:“早聽府上人說過貴嬪最疼愛阿蘿,如今可算親眼看到了,貴嬪放心,兒媳一定好生照顧阿蘿。”
赫連氏點點頭,前兒還叫章德海去瞧過,能吃能跳,白白嫩嫩,被照料得不錯,這一點還算滿意:“能不疼麼?除了秦王,我在大宣就這麼一個親人,而且阿蘿的父母還是因為……”話一止,“我這當姨媽的,自然要肩負起照料崔家獨苗的責任。”面孔上添了幾許遺憾和愧疚。
當年一場大火,崔府燒個片甲不留,雲菀沁如今一看赫連氏的神色就知道,崔家遭難的那一年,正好是赫連氏聖寵最旺盛的一年,崔氏夫婦之死,並非普通意外,是有人想要砍掉赫連氏的羽翅。
也難怪赫連氏這麼疼愛小外甥女,除了和崔茵蘿的姨甥關係,也是想要補償。
赫連氏話音一轉,這才拉到了今兒想要問的重要事情上,請安時間有限,也沒什麼迂迴了,聲音壓低了幾分:“王妃你同秦王婚後的閨房生活,可好啊?我聽說,婚後次日你們進宮就交了喜帕?”兒子的傷勢有個沒多少人知道的避忌,她這當親娘的自然清楚。
雲菀沁明白赫連氏想要問什麼,微微一垂首:“母嬪知道,咱們成婚沒幾天,秦王就先去長川郡上任了。”
這話雖然說得含蓄,赫連氏聽懂了,兩人只怕還沒來得及夫妻之實,那喜帕是先應付宮裡人眼光的,安心了些,道:“皇兒這傷,雖說暫時動不得太大血氣,但比幼時要好多了,一年好過一年,一定會痊癒。”
“兒媳也這麼想,母嬪。”雲菀沁甜笑著。
這一點,婆媳兩人的心倒是在一起的。
赫連氏微微一笑,雖說兩人才剛新婚,提這茬事有些不大好,但先打個招呼也行,斟酌了會兒,道:“沁兒。”
直呼其名,還叫得這麼溫柔,雲菀沁心都被赫連氏喊得提了起來,答應了一聲,聽她凝視自己,輕聲道:“你性子好,有分寸,有你持家,日後等皇兒身體好些,後院的人充實起來,我相信你也會料理得好。”
瞬間,空氣一滯。
前半句赫連氏夸自己,雲菀沁就覺得不對勁兒,果然是赤luo裸的糖衣砒霜啊!
後院的人充實起來?還想為秦王多納幾房?若有那一天,赫連氏確定自己還會性子好,有分寸麼?
見兒媳婦不說話,赫連氏也並不怪,哪個正室大老婆聽婆婆給丈夫說納妾的事還能眉開眼笑呢,何況正是新婚燕爾,蜜裡調油的時候,可話都已經出口了,也只能繼續溫和說:“你也知道,秦王這一脈,勢單力孤,我在大宣如今沒有娘家可以依靠,他若能多一些妻妾,也就是多些姻親和子孫,若有什麼事兒,倚仗的人也多些,沁兒,你能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