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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懷疑頓消,點點頭,壓低聲音:“倒也是。既然夫人都這麼提了,那我給夫人引薦幾個可靠的人,全是京城一些官老爺和官眷夫人,夫人總是放心了吧!”
只見那女子面露欣喜:“好,我就要當官兒的,穩當。你給我說說,有哪幾家?”
黑子抱出幾家門戶,女子認真聆聽,聽到一半,眼色一動,饒有趣味:“兵部雲尚書?兵部大員家的夫人,竟也做這個?”
“這有什麼稀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天下,除了皇帝老子富有八方,就沒有不貪財的!尚書家的夫人又怎樣?這些當官的俸祿有限,你當他們都是怎麼吃香喝辣,逍遙快活?光靠那些死俸祿,夠嗎?還不是憑藉權勢,撈些外財!”黑子唾沫橫飛。
女子斟酌了會兒,道:“那我就要尚書家的這名夫人。”
黑子忙起身:“好,那我這就為夫人安排!夫人且坐~”
雲府內,白雪惠得了黑子從側門送進來的口信兒。
這個黑子,專門給官眷們招攬借債人,也幫不方便出面的官眷在外面放債。
比如有人來借高利貸,按照慣例,飛虎錢莊會推薦個名義上的債主給借債人,等兩者簽訂下契約,借債人再找錢莊支取銀子。
白雪惠一聽黑子來傳信,知道是有生意了,只雲玄昶事後到底不安心,嚴禁她再不要碰放貸的事。
她不敢違逆老爺的意思,義正言辭,只說自己再不碰了,叫了個貼身心腹傳話出去。
雲家側門外,黑子聽雲夫人不願意,眉毛一皺,他做這一行的,自然懂得如何挑起這些官夫人的興趣,又與雲夫人的貼身下人耳語了一番:“這次的借貸人要借的銀子不少,到時翻倍一賺,可不是小數目啊!那小娘子還是特意找到錢莊去的,是個有錢的小寡婦,還貸能力強,這筆生意若雲夫人都錯失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若實在不行,這等好事,那我只有去找尹大人家的夫人或者江大人家的宋姨娘了……”
果然,白雪惠一聽黑子的傳話,心意撩動起來,想來想去,下定決心,再憋不住了,叫下人散去,將阿桃單獨叫了進來。
這麼些年,放貸穩賺不賠,早養大了白雪惠的胃口,說放下就放下,辦不到,何況剛割了一塊肉,總得要補回來吧!
自從回了主院,身邊早換了一批伶俐懂事的奴婢,只是這阿桃雖然口拙腦子笨,卻勝在不會長嘴,也並沒打發遠。
白雪惠讓阿桃去跟黑子交涉,應承下這單生意。
阿桃一聽,磕磕巴巴:“夫人,老爺不、不是說了……不讓你再去碰這門生、生意嗎……”總覺得心裡不大踏實,那些放高利貸的,都是撈偏門的人,大半都黑道背景,也不知道多可怕。“這種銀子,別、別掙了……”
“閉嘴,若沒這個銀子,我能從那祠堂旁邊回來麼,老爺又能信任我嗎?你如今還陪著我在小黑屋裡禁著呢!”白雪惠輕蔑著瞪婢阿桃一眼。
說了說去,還是錢重要。親生女兒又怎樣,為了嫁妝,說翻臉就翻臉,嫁出去自顧不暇,哪裡能管得了她?到頭來比她死得還早。夫婿又如何?說變心就變心,更是不值一提。這次若不是攥著銀子,哪裡能重新長回臉?
想到這裡,白雪惠底氣更足,斥罵了幾聲。
阿桃一急就更結巴:“可那銀子……太,太多了啊,足足九千兩,利滾利,快趕上兩萬兩了……借債的人……不過孀居,買個宅子怎、怎麼會要這麼,這麼多錢……錢莊倒是無所謂,反正您才是契約上的債、債主,可、可萬一那人,那人還不起,錢、錢莊會找您麻煩的……”
這麼多年從沒出過問題,這會兒白雪惠只是呸一聲:“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沒見識的東西,那肥羊既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自然是挑貴的宅子,稍微修繕一下,買些飾品點綴,幾千兩,算什麼?”
阿桃被訓了幾聲,違逆不了,出去偷偷跟黑子去說好立契的事了。
飛虎錢莊這邊,雲菀沁見黑子回來,興沖沖地給自己交代了一番,簽下契約,提了九千兩的巨額銀票,攜著初夏先離開,黑子見她要走,喊了一聲:“夫人若不放心,可安排個時辰,與契主見個面。”
“不用了,”卻見女子道,“既是官家夫人,又怎麼信不過。”說罷輕輕一笑,出了錢莊大門。
黑子有些茫然了,剛剛還疑神疑鬼,這會兒卻又無所謂了,管她的,反正有銀子賺就行。
兩人剛一上車,已是傍晚,轅輪一響,背馳錢莊而去。
雲菀沁周身一陣輕鬆,回頭看了一眼飛虎錢莊。
“這張銀票如何安排?”初夏問。
“匯入白氏在裕豪銀莊的帳戶裡頭。”她嗓音疲倦,有些沙啞,可能是了卻一件事,身體鬆懈下來,更加疲憊,接過綢帕,卸臉妝的動作也有些遲滯。
初夏會意:“這回那白氏真是自作孽了。飛虎錢莊那些人,光是看模樣,就不是善茬。”聽她聲音發虛,還咳了幾聲,知道這幾天奔波太辛苦了,路上還吹了風,趕緊道:“娘娘,天色不早,回王府吧。”
雲菀沁點點頭,骨頭像散了架一樣。
車子抵達北城,已是入夜。
高長史一見娘娘回了,趕緊叫出珍珠和晴雪二人出去接,又親自跑去翰墨閣,通知三爺。
王府燈火通明,各院各廊都掌了燈火,雲菀沁一行人走了一半,只見前面有光亮漸近,下人提著燈朝這邊走過來。
中間簇擁著的昂長人影,燈火之下,臉色極黑。
初夏趕緊拉了拉主子袖角:“是三爺。”
什麼爺都管不著了,她現在好累,腦子也發沉。
夏侯世廷見她並沒主動打招呼的意思,神情愈暗,大步跨過來。旁邊的下人也跟著加快腳步,跟上去。
“出府不打聲招呼,回來了也不知道說一聲嗎。當你去莊子上住個兩天就算了,你倒好,好幾日不回來。”夜幕里,他的聲音醞釀著薄怒,站定她面前,全無退讓之意地擋住去路,宛如矯健挺拔的古柏。
“三爺,娘娘出府前交代過家人,”初夏忍不住為辯解,“只是您那幾天都在宮裡,信兒都不來一個,將娘娘晾在府上,娘娘才沒法子跟您說罷了。至於好幾日不回來,是因為——”
“閉嘴。”他從沒對她的人發過惱,這是第一次。
又看她頭上的白簪花,一身素衣,愈發俊眉一擰:“本王是死了嗎?”卻是又禁不住鼻息微沉。
要想俏,一身孝,一身的白孝服,襯得她出水芙蓉一般,楚楚可人,似是瘦了點兒,越發顯得羸弱。
可不是,初夏嘀咕,剛剛娘娘的身份便是喪夫的小寡婦,演得還挺像呢。
下人們聽三爺犯怒,噤聲垂頭,不敢出聲。
雲菀沁只想快些回去歇著,走前幾步,傾身一彎:“本來說先回屋換身衣裳再去見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