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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八這才滿意了,走開了。
餘下的人見老大走了,更沒什麼忌諱,邊呼啦吃著,邊沒邊沒際地侃:“慶兒姑娘還是挺招人疼的,很少見著老大對人這麼和藹啊。說來慶兒姑娘也是命苦,樣樣都不錯,就是害在了一張臉上,若是你的樣子生得稍微好看點兒,只怕不知道多少有錢家的公子搶你去當少奶奶呢!何必跟著咱們擔驚受怕!”
“臉不行怕什麼,老大中意就行了!”有人潑著膽子調笑。
雲菀沁一彎腰,順手揀起個石子兒丟過去:“你的臉才不行!”
眾人哄堂大笑。
幸虧這時衛小鐵小跑了過來,男子們才疏散了。
雲菀沁見他有什麼話,將碗裡的麵條扒拉完,跟他走到後院小柴房內。
閉上門,衛小鐵面色有些緊張:“慶哥兒上次叫俺盯著老田,俺跟了幾天,總算有點兒眉目了。”
衛小鐵跟自己一樣,幾次跟著田老出衙門,半路卻被甩了,這令雲菀沁更是懷疑,連衛小鐵這種賊精鬼滑的猴崽子,晏陽的城牆上有幾個狗洞都恨不得一清二楚,那田老都能想法子撇開,只能說明一件事,——田老每次出衙門要去見的人或者辦的事,異常的重要,不能被人發現。
雲菀沁盯著他:“這次跟上了?”
衛小鐵道:“今兒早上俺回了一趟衛家村,在一個老大叔家裡幫他修被雨水打垮的房頂,後來,俺在房頂上直起身子休息,隨便一望,見著個人影經過村子,眼熟,慶哥兒猜是誰?正是那老田!”
田老商議完,午飯前剛剛出去了,原來又朝東城去了,還正好路過處於東城的衛家村?
雲菀沁一疑,聽衛小鐵道:“……俺趕緊下梯子問了下老大叔,偷偷那老田指給大叔看,大叔告訴俺,說那人經常過來衛家村,但只是經過而已,並沒逗留。”
雲菀沁道:“也就是說,老田要去的地方,只有通過衛家村這條路才能到,——小鐵,是什麼地方?”
衛小鐵目光篤定:“東城外面的馬頭山。”他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
雲菀沁心裡一動,只見衛小鐵湊耳過來,又低低說了一番。
她終於明白了。
早聞長川郡多綠林人,匪患連連,歷史久遠,各自在周邊山野占地為王。
晏陽東城外的馬頭山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易守之地,土匪們自然也不會放過。
馬頭山上匪王綽號山鷹,在山上盤踞了數代,部隊人數浩蕩壯大,自擁農田,自製兵器,山中也建立了不少崗哨和烽火台,近年將其他小型土匪部落一個個收復,勢力更是龐大,截然成了土匪帝國,宛如一顆陳年毒瘡,是長川郡官員們最頭疼的山匪幫派,卻一直沒能被清除。
這姓田的果真不是什麼普通商人!竟是馬頭山土匪的人。
不用說,山上的土皇帝當久了,自然想要噹噹民間的皇帝,古來倒不乏土匪強盜的君主,只不顧上任後都被xi白了。
這個山鷹也不例外,趁青河決堤,民怨驟起,竟發了狂心,想要顛覆朝廷,說白了,想造反!
作為一個土匪,要是憑自己的身份出去號召,絕對不會有百姓服,於是山鷹說服和拉攏了在晏陽城極得民心的呂八,讓他操縱一群武裝力量,與朝廷對抗,自己則在背後操控,而田老,只怕就是他派在呂八身邊,來回傳信的人。
這件事,估計秦王應該早也知道了。
秦王一直並沒擒下呂八,任由黃巾黨慢慢坐大,雲菀沁一直以為是因為顧忌晏陽百姓,原來是因為顧忌馬頭山上的土匪王。
若現在就和呂八明刀實槍地開起火,正合山鷹的意思,馬上就能借梯下牆,爆發起義!
那麼,晏陽城內的禍,就不僅僅是災民暴亂,而是起義造反。
後果不堪設想。
秦王也成了這場造反禍事中的始作俑者,就算罪罰輕饒,最後也會落個莽撞,逞匹夫之勇,不經大腦的名聲,還能有什麼前景?
而反過來說,若是耐心等候,引蛇出洞,將山鷹一網成擒,秦王非但能奪過這劫,經過此等大事,滿朝文武爵相,無人敢不服他,就算是皇上,都不得低看他!
撲滅顛覆朝廷的黨派,避免一場造反,功勞為天下至大,還有人敢小覷?
難怪他至今摁兵不動,聽任黃巾黨在眼皮底下跳來跳去,原來早有打算。
雲菀沁正在沉吟,衛小鐵不禁自語:“看這三皇子金尊玉貴,卻真是沒想到的厲害啊,除了陣上狠辣,還預先查出人所不查,能忍受不出兵的外界疑問和指責,如今應該也在籌謀如何一網打盡……”
她吁出一口氣。
惟今要做的事,一來是要儘快想法子遞信出城,告訴沈肇,讓沈家軍千萬不要隨便攻城,免得中了山匪的計。
二來就是——
雲菀沁眉尖微顰,看看如何助他引出幕後黑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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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呂八與幾個弟兄在知府府邸內的武器倉庫清點了一下,剛走出來,只見慶兒姑娘站在天井內,似是等了半天。
呂八心情舒爽:“丫頭怎麼來了?找我有事?”
雲菀沁望著面前的壯年男子,爽朗而耿直,若不是這一場災情,應該平淡卻充足地過著自己和美小日子。
他組建黃巾黨,不是為了權勢,不是為了財富,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給災民爭一口氣,要回屬於自己的權益,而這個願望正好被那山鷹給利用了……
她壓住心頭波動,快步走上前:“呂大哥,去行轅那邊打探的人,找到了嗎?”
一人搖頭:“哪裡那麼容易。”
雲菀沁抬起臉,一雙眼兒灼灼發亮,精神抖擻:“不如,讓俺去那皇子的行轅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扮丑失聲進皇轅
話一出口,幾個男人都愣住。
餘暉照在女孩的臉上,鍍上一層金粉,平日單調寡味的眉眼兒仿佛煥發了神采。
“慶兒姑娘,你不是開玩笑吧。”一個漢子醒悟過來。
“是啊,很危險的,你一個姑娘家能行麼?”另一個人也嚷起來。
雲菀沁看了一眼呂八:“俺想過,咱們的人都是晏陽本城人,官兵有你們的身份文牒,知道你們參加了暴動,叫你們混進去太難了,萬一捉到了也難逃一死。只有俺是外地人,倒是能混進去試試——”
“不行!”這次是呂八吼起來,蒲扇般的糙厚大掌擺了擺,“你個姑娘家,要力氣沒力氣,骨嫩皮嬌,被捉到也熬不得打,叫你去,不是送死麼?”
雲菀沁哭笑不得:“呂大哥,去行轅又不是去殺豬宰牛,光有一身傻力氣和飛毛腿也沒用啊!”
“可不是呢老大,”一個漢子撓撓頭,“慶兒姑娘腦子靈活,會隨機應變,不一定比咱們弟兄差呢——”
“滾你媽的閉嘴!”呂八沒來由臉色漲紅,一雙眼睛又瞪成了銅鈴,朝著那說話的漢子:“再說,老子把你的嘴巴縫了!一個爺兒們的事,給個娘兒們去做,你他麼要不要臉啊!白白多長個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