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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娘心裡咯噔一響,禁不住胸腔涌了酸意,老爺竟是這般器重裡屋那丫頭?
憐娘看了看方姨娘的臉色,又繼續:“……奴婢左思右想了一天,仍是有些懷疑,那蘭花草胸針並不是什么小物件,若說老爺送她一方繡帕、一柄頭簪,奴婢還信,可那胸針著實貴重,桃花就算再得寵,也不過才來幾天,老爺怎麼可能輕易就給了桃花!咱們是一個地兒出來的,奴婢害怕桃花剛來就起了貪念,誤了門風,到時她自己被趕出去就罷了,還會連累奴婢與蕙蘭!奴婢難得找個好門庭,投靠個好主子,再不願去外面受苦了,這才輾轉難眠,若是告訴老太太與老爺,萬一真是桃花犯錯,也沒個轉圜餘地,奴婢與她到底是同門姊妹,不忍心叫她吃苦。只得求方姨娘這邊私下查查,若那胸針真是老爺賞給桃花的,便皆大歡喜,若不是的,也能提早放還回去,趁早掩蓋下來,讓桃花別繼續做錯事兒。”
真箇痴丫頭。方姨娘睨憐娘一眼,瘦瘦小小,垂著一張巴掌臉,跟個小老鼠似的,氣兒都不敢喘,倒也是,老太太這回擇的三個丫頭年紀在瘦馬館中都偏大,這憐娘難得來了侍郎府,擇了個好下家,哪裡願意被桃花害得重新回瘦馬館甚至賣到小門小戶去呢?
而那桃花,方姨娘攥了攥袖子,酸意未消,因為在主屋伺候,本就最叫她注意,尤其桃花穿衣打扮、走路說話妖妖嬌嬌,不是個安分的人兒,一看就是個做姨娘的料子,若老爺真給了那低賤丫頭這麼大的厚賞,說明對她還真不薄。
想到這兒,方姨娘拿定了主意,聲音略一提,吩咐婢女:
“侍郎府里豈容有手腳不乾淨的,新進來的奴婢就這麼大的膽子,等日後成了老人還得了,這雲家豈不被她搬空了?來啊,將桃花提過來,我要好好問問,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按理說,審家奴輪不著方姨娘,可這會兒老爺、老太太都不在,連大姑娘都還在宮裡做客沒回,遇著特殊緊急情況,方姨娘撐個場子也不為過,更重要的是,婢子看得出來方姨娘這是妒忌桃花,在借題發揮,心裡給桃花捏了一把汗,也只得跑去了主院。
憐娘默默退一邊,臉上的表情猶是驚惶跟不安。
半刻不到,正在主院的桃花就被婢子和護院給拖來了春霽院。
桃花打從來了雲家,可以說是平步青雲,一來就是頭等婢子,直接近了老爺的身,幾天下來,一點兒當奴婢的苦頭沒嘗過,家中下人無人對自己不好,現在見婢子和護院來勢洶洶,一路本就提心弔膽著,再看見方姨娘端了張圈椅坐在天井裡,陰涔涔地抱臂望著自己,頓時就嚇得一呆,半晌才坑坑巴巴:“姨娘叫桃花來是有什麼事……”
桃花今兒的一身裝束,在下人中仍是出挑,素白布衫,桃紅裙子,配上一條藍比甲,天氣這般涼快,上身一件小衫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的,微微敞個小縫,竟是隱隱露出裡頭粉色嬌澤的中衣,看得方姨娘暗中火光四冒,心頭髮了恨意,這種狐媚打扮,勾了老爺那還不是遲早的事,一拍椅子扶手:“有什麼事?小蹄子有臉問,說,是不是偷了家裡東西!”
“姨娘這是哪裡的話——”桃花大驚失色,兩膝一屈就跪下,“奴婢縱是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兒啊。”臉一偏,一眼瞥見了憐娘,她怎麼會在方氏這裡,頓心裡一個靈光,跳起來就罵:“你這不要臉的娼婦可是說我的壞話?姨娘你千萬不要聽她的!”
方姨娘一個眼色使過去,護院將桃花壓了下去,桃花不依不撓,仍是怒目大罵著憐娘,方姨娘見她當了自己的面這麼刁鑽,惱斥:“掌嘴!”
婢子過去,擼起袖子管,甩手“啪啪”連著好幾下,硬是把張嬌嫩的臉蛋摑得血跡斑斑,桃花雖然住了嘴,卻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又大哭起來:“姨娘說說奴婢偷什麼了,捉賊要拿贓啊,不行就等老爺回來,要老爺來親自審問發落!”
一提老爺二字,方姨娘更是氣不打一處,這是仗著老爺恃寵而驕啊,現下才是個奴婢就這麼囂張,等抬了姨娘,跟自己平起平坐了,她還能將自己放在眼裡?現在不將她滅在萌芽中,以後就沒機會了!念及此,方姨娘目色已被陰霾烏雲占滿,叫那婢子去桃花的下人廂房去,將蘭花草胸針搜出來。
一會兒功夫,婢子捧著胸針就回來了。
桃花一看,長長吁出一口氣兒,腫臉上泛出一絲輕鬆的笑意,卻又更加委屈,竟是沒來由挨了幾嘴巴,回頭一定叫憐娘好看,頓時氣勢就足了:“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這胸針是老爺贈給奴婢的,絕對不是奴婢偷的!”又狠狠瞪了憐娘一眼。
方姨娘哼了一聲:“老爺送你的,有沒有證據啊。”
婢子低聲道:“奴婢剛剛跑去搜胸針時,順帶問了老爺主屋的幾個家人,都說不曾聽老爺講過這事兒,又去問過帳房相公,家中亦無這一項支出同記錄。”
桃花笑意頓消,按家規,下人若是得了主子恩賜,帳目上也會有記錄,尤其像是這麼大的手筆,可這胸針,是姑娘進宮前夜老爺才送給自己的,這一來二去,才兩天不到,昨兒大姑娘被賜留宿宮廷,今兒三姑娘被賜親王側妃,老爺就算沒來得及,或者一時忘記了也不奇怪,一口氣憋住:“等老爺回來就清楚了!”
方姨娘冷笑:“還要等老爺回來?贓物在此,你又沒證據你擁有這胸針,還敢犟嘴,老爺這幾天忙升遷和三姑娘的事兒團團轉,要是幾天都沒工夫審你,那咱們雲家,是不是也得費米飯多養幾天的小偷啊?!來人啊,摁下去,打得她承認!”
護院拖了條長凳,已經將桃花壓了下去,“刺啦”一聲就刮下她褲子,露出雪白臀腿。桃花又氣又羞,哭喊著掙扎:“等老爺回來便一清二楚!奴婢沒偷!那是老爺送奴婢的!姨娘不能做這個主!”又怒視憐娘:“你個殺千刀的!你害我!你害我——”
婢子見狀,不免小聲勸了方姨娘幾句:“姨娘,要不還是等老爺回來再說吧,只怕老爺回來了見著不高興……”
憐娘聽那婢子勸說,只怕方姨娘心意有變,半天不說話的人上前兩步,朝著桃花,驀的潸然淚下:“我怎麼害你了,明明就是你險些害了我!桃花,我同你不一樣,我出了瘦馬館,只望著吃一口安樂飯。你心眼大那是你的事兒,可不要連累得我被主家嫌棄!你那胸針恁般昂貴,我懷疑不是老爺送的,又有什麼錯?”
方姨娘一聽,心中頓起殺意,不管這胸針是不是老爺送的,這丫頭都有打的理由!
再說了,褲子都垮了一半,難不成還給她拉上去?那自己的話還算什麼,日後更是沒人將自己當回事兒,方姨娘啐一口:“還不打!”雲菀桐的得勢更助長了她的驕氣,她就不信了,審個婢子,難不成老爺還會罵自己這個未來側妃的生母?
護院舉了棍子下去,一沾皮肉,桃花便是慘叫連連,從瘦馬館裡出來的都養得一身嫩皮嬌骨,禁不起疼,跟一般家生奴婢的粗手大腳又不一樣,還沒三兩下就直翻白眼,呼痛音效卡在喉嚨里出不來,只含恨嗚咽著:“別打……別打……等老爺回來……呲……憐娘……我死也不放過你這狠辣的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