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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沂嗣王家那女孩兒閨名是什麼。”雲菀沁捧起瓷杯,呡一口香茶。
“溧陽王王妃姓唐,”賈太后道,“那女孩,閨名無憂。”
古話,萱草令人無憂。
故,萱又稱忘憂草,或者無憂草。永嘉郡主夏侯萱,這名字,改得好啊。是從此但求無憂了?
她眉眼未動,話題一轉,又跟賈太后聊了些壽宴的事。
賈太后本來對老三即位心裡還有些疙瘩,如今看來,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如百姓家中的夫妻一般,前朝振興,後宮安寧,也沒什麼不好,便是寧熙帝那會兒的光景都趕不上,那時女眷只將後宮當成戰場,壓根不像面前女子一樣,當成家一樣去真心實意地打理。
只想著世諄的事,賈太后終歸有些嘆息。
雲菀沁也猜出她心意,安慰了一番,陪著說了會話,直到夜色降臨,才告辭。
剛走出太皇太后的寢殿,配殿的廊下,一道身影一閃,好像見人出來了,背過身,朝走廊盡頭走去。
雖雖只一瞬,她卻看得清楚。
拐角處,身穿鵝黃色宮裙的纖細身影窈窕,秀腕上的啷噹玉鐲碰撞清脆凌冽,在夜色中既悅耳,又張揚,好像是一種無形的挑釁。
☆、第二百六十九章 獻唱丟醜
壽宴當日,和風裊裊,陽光明媚,天空湛藍似寶石般澄淨。
上午的壽誕正宴完畢後,應邀的人紛紛轉去了擷樂宴。
與往年一樣,因太皇太后的枯草熱,避開花卉,這一次,雲菀沁仍是將小宴安排在空曠的承天湖水榭邊舉辦,還令人時刻注意風向,經常查驗酒水,以免園子附近的濃艷植卉的花粉被風帶了過來,或者叫太皇太后又飲用了不該喝的酒水。
一群貴胄和世家高官子女在內侍和宮娥的引薦下,隔著猩猩紅地毯,對坐而席。
賈太后在朕宴散場後,回慈寧宮小憩了片刻,由雲菀沁、馬嬤嬤和朱順等人攙扶來了水榭。
提前到場的臣子們起身,俯身給太皇太后行禮,恭敬道:“太皇太后不辭辛苦,壽宴後還要款待臣子,實乃臣等的天大福分。”
賈太后見宴上禮儀充分,下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想雲菀沁初次料理壽宴,能這樣穩妥周全,不輸老人,很是滿意,便也給雲菀沁面子,笑道:“哀家老骨頭,身子早就疲懶得不行,今兒從頭到尾,全是皇貴妃操勞,你們要謝就謝皇貴妃吧。”
賈太后過來時,眾人早就被她身邊的麗人吸引目光,只是因為怕失了禮,並不敢多看。
賈太后這麼一說,眾人朝她身側的人影望去,只見女子梳寶環髻,烏髻插一柄點翠金步搖,身穿典雅的鸞鳥紋後宮至貴的內命婦衫,腰系玉璫禁步,風儀照人,艷容逼面,這一身打扮,仿若王母身邊的仙婢,觀音瓶里的梅花,讓人只敢遠觀,近幾步上前都不敢。
雖距離遠遠,眾人卻覺鼻下飄來隱隱香馨,不是俗氣脂粉,不是太皇太后不適應的花香,像是鮮果浸入潔淨甘泉內,嗅之讓人心曠神怡,通體舒泰,極應眼下場景。
玉容未近,芳香襲人。
“多謝皇貴妃。”眾人謝恩。
“眾位宴上若能尋得美滿良緣,就算是答謝本宮了。”女子狀若玩笑,輕啟朱唇。
一群人笑著俯身應下。
千金小姐們坐下了以後,目光仍是暗中追隨這名皇貴妃,小聲議論。
“原來這位就是皇貴妃啊,總算是看到真人了,這樣的容姿,難怪就算做過隆昌帝後宮的美人,皇上還念念不忘。”
“可不是,當時聽說皇上登位時罷選三宮六院,我還以為開玩笑呢,沒料皇上登基已快兩年了,後宮真的只有皇貴妃一人,今天一看,倒也不奇怪了,皇上有了這名皇貴妃,還稀罕什麼別的女子。”有人羨慕。
有千金小姐不以為然:“皇上罷選六宮,是因為想安撫舊皇黨吧?如今隆昌帝殞命北方,會不會又重新選采女?”
“得了吧,你就別做美夢了,依你的資質,就算重新選拔采女,叫你進宮了,你又哪裡抵得過皇貴妃的一絲一毫,估計連皇上的靴子都摸不著!”
引起小姐們的一陣善意的鬨笑,笑完之後,又有短暫的嘆氣,何止是那名千金小姐,在場這些名媛,個個也及不上太皇太后身邊那一位啊。
說來,宏嘉帝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生得也英俊偉岸,京里哪個千金不動心能做後宮嬪妃。
若是雨露均沾的皇帝,倒還有希望,喜歡玩專房之寵的皇帝卻靠不住,誰擔保自己一定能分一杯羹?
凡是搞專寵的天子,後宮其他女人有幾個能善始善終,有好日子過?
隨意掐指頭一數,那明初的永樂,後期專寵朝鮮來的權賢妃,因權氏被人毒害,一夜殺後宮幾百名宮女妃嬪,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
後代的成化帝,為討專房多年的萬妃開心,連親生骨肉都能弄死好幾個,待萬氏先於自己離世,不到半年也鬱鬱而終了。
還有天子更是離譜,寵妃過世後,甩開後宮一大群妻妾兒女不顧,落髮出家了。
深情的男人,對別人卻是最冷血的。
今兒再一見這位皇貴妃的儀態風姿,還有太皇太后都對她這樣重視疼愛,千金小姐們就更是搖搖頭,罷了,京裡頭貴戶多得很,還是一門心思尋個厚祿高官的高門夫婿吧。
不一會兒,話題又扯到了別的上面,一片笑聲如浪掀開。
惟獨席間的沈子菱,跟著千金小姐們笑著笑著,目光一轉,無意掃到宴席對面一具身影,笑意卻陡然凝住,臉色一點點漲紅紅,繼而握緊拳,好容易才安定下來。
是沂嗣王。
想不到他今日也來了參加擷樂宴。早知道自己就不來了。沈子菱鼻息抽哼一聲。
座席中,沂嗣王並沒多注意被人盯著,只暗中審視水榭內的皇貴妃。
他雖沒娶妻,卻也不是沒見過女人的小童子。江北城的府上,有好幾名侍妾,也經常有部將與近臣進獻美人,窈窕明媚的北方佳麗,熱情風騷的邊境胡姬,都親身經歷過。
正當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武將,精力旺盛,他一夜就算連御兩三女也不足為奇。他也有過寵愛的女人,但那種寵愛,是當作洩慾暖床的工具而已,玩一陣子,興趣減了,給了位份的就會養在府里,沒有位份便大手一揮,給了部下。
不管怎樣,對女人,他發言權還是有的。
座上的女子,確實是個尤物。
她有北女的澄秀,亦有南方的婉媚,更可貴的是,她有一雙不沾塵埃,卻又能將紅塵萬丈盡數收於眸內的雙目。
這一身裹得緊緊的正統宮裝減去了她起碼一半的風情,裡頭,卻必定是叫人魂牽夢縈的妖嬈。
難怪得皇上迷戀。
無憂絕不該輕視她,也有得戰了。
沂嗣王替表妹觀察完敵手,眯了眯眼。
沈子菱見這蠻不講理的小人盯住上方的沁兒,火氣更大,低斥一聲:“原來還是個色魔!”
就是這時,沂嗣王終於感覺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