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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山間獵戶眾多,從山腳到山腰,很多小村落。隱居在這兒,被發現的可能性比較小,一來能保住性命,二來也能靠近京城,為公主和秦王出謀劃策。
拓跋駿到了龍鼎山腳的高家村,融進了村莊,化名高駿,娶了老婆,落地紮根,因一身好騎射功夫,日子越過越紅火,還幫著修壩築堤,造防風林,領著高家村的村民們發家致富。
前兩年,高駿更是被推舉為高家村的村長,十分得村民的信任。
可誰也不知道,這名看似忠厚老實、年富力強的村長竟是當蒙奴國的送親將軍。
夏侯世廷每隔一段日子,便會來一次高家村,與高駿私下見面。
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出面,高駿身在民間,卻很方便做。
夏侯世廷聽了高駿的感嘆,並不多說,他擔憂的沒錯。
前幾年尚還好,近年越發鬧得洶湧,無非是寧熙帝的幾個皇子都長大了,有兒子的宮中女人們,都等不及了。
跟著走了幾步,進了村子,高駿只聽秦王的聲音飄來:“那就先從老五下手吧,叫那風頭正盛的貴妃分分心,免得成日盯在母嬪身上。”
高駿剛毅嘴角一揚,抱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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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菀沁叫人將藥膏送去王府後,得知夏侯世廷放話還要過來討教效果,忐忑了一下。
可是,其後幾天,他並沒上門,也沒什麼動靜。
再過幾天,更是蒸發了一般。
雲菀沁雖有些詫異,倒也並沒功夫多想。
貴人事忙,隨口說說的話,還真的放心裡去?指不定已找到了別的樂子。
另外也沒心思想別的了,弟弟雲錦重回了。
大宣官家子弟七歲左右會入國子監,除了學堂上的正式教育,官宦人家也會將孩子送去一些學士的學館裡受薰陶,稱之為“遊學”。
去年,有位大宣很有名氣的大鴻儒在胤州建了學館。
雲玄昶借官場的人脈關係,將兒子云錦重送去住讀一段日子,如今算起來,已有近三個月的光陰。
雲錦重回來,不僅雲菀沁高興,對於白雪惠來講,也是巴巴地望著的。
祠堂罰打妙兒本就是強撐著身子,突然一生變,白雪惠當場犯了病,又在床上多趴了幾天,再不敢多動。
前陣子,雲玄昶雖住在方姨娘的院子,好歹每日來看她一眼,這幾日,卻與她關係如冰封雪凍,好久沒過來,基本上一散衙就直奔方月蓉的院子,白雪惠一妒恨,病勢又沉了幾分,拖得久久難愈。
其實,幾個月前繼子去胤州遊學,也是她提議的。
白雪惠當時是打著小算盤的。
老爺現下就這麼一個兒子,看得無比珍貴,可卻是白雪惠心頭的一把刃,要她費心培養前房的骨肉,她不樂意,要她看著前房的兒子與老爺父子情深,積累感情,更不爽快。
遊學能叫父子兩個少見面,也能暫時擯去照看繼子的任務,何樂而不為?
雲錦重離開家門前,白雪惠給他安排了個貼身書童兼小廝,名喚喬哥兒的,一同去胤州。
喬哥兒是陶嬤嬤鄉下的遠房外甥,在家裡是老么,被寵得一肚子壞水兒,小小年紀,背地裡吃喝嫖賭樣樣在行,憑著關係進的雲府。
白雪惠連計劃都定好了,趁著繼子出外的功夫,儘快懷上,如今什麼都不愁,就是缺個兒子,霏兒再得寵,畢竟是個女孩兒家,只要有了兒子,便徹底穩當了,沒料雲菀沁一場落水之後,這雲家,就好像改天換地,她什麼計劃都被打亂了。
這陣子,老爺連她的房間都不進了,人面兒幾天都難得見一次了,還生什麼兒子?
如今這光景,前無去路,後無退路,若是繼子回來,不失是個轉機。
畢竟,雲錦重是雲家如今唯一的男丁,她養了雲錦重幾年,說不定可以用來博回老爺的感情。
這般想著,白雪惠人都精神多了。
雲錦重回府的頭天夜裡,她更是心情舒爽,胃口大開,晚上飯量大了些,掃了眼榻邊婢子手上的托盤,將筷子一拍,斥道:“怎麼還是清粥鹹菜!”
碟子裡一堆看不清楚顏色的鹹菜,一碗清亮得能當鏡子照的稀飯,還不如農戶人家的吃食。
病了多久,便吃了多久的清粥鹹菜,她雖病得昏昏沉沉,可腦子卻還沒糊塗,一天兩天倒沒怎麼察覺,也沒力氣管,這幾天才發覺不對勁了。
“夫、夫人,”托著食盤的丫鬟舌頭就像打結的繩子,“是、是方姨娘安排的。”
方月蓉?她哪會有這個膽子隨意更換自己的餐單,白雪惠知道雲菀沁協理中饋,眼眸一冷:“是不是那丫頭做主的?”
丫鬟自然知道夫人口中的丫頭是誰,咽了咽口水,又結巴著道:“奴,奴婢問過方姨娘的丫鬟,聽說是,是大小姐安排的菜單,適合夫、夫人現下的病、病情……”
白雪惠臉色發青,嘴角翻起冷笑,這理由還真夠光面堂皇,哪個病人禁得起長久這麼吃,前兩天吐得厲害倒還好,這幾天腸胃都吐空了,一丁點油花子都沒有,就是想吃點葷的解解饞,可——可這幾道菜,生生將自己吃得越發手足無力。
正惱火著,白雪惠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從榻上撐直了身子:“霞飛呢,為什麼是你伺候?”
面前的丫鬟佝著腰,長相寒磣,說話時鼻涕直流,是府上鍋爐房的粗使丫頭阿桃,因早產,有點兒輕微智障,平日做事笨手笨腳,還是個結巴。
阿桃吭吭哧哧:“前天府、府上精簡人手,霞飛被、被發賣出去了……”
白雪惠捏緊被子,不用說,又是那小賤人做的主!
打發走了伶俐活泛又會討歡心的丫鬟,調個稍微好用一點兒的也成啊,偏偏將這個半傻子給自己用,這是生生斬了自己的羽翼。
這病了才多久,那小蹄子就利用那賤妾,霸占了屬於她的後院。
白雪惠聽這結巴講話就難受,本就不舒服的胃又翻騰起來,皺眉:“下去下去,都端下去!狗都不吃的東西給我吃!滾滾滾!”
吞著一肚子氣,好不容易熬到了次日的日頭初升。
白雪惠撐著還沒痊癒的病體,洗漱完畢,打扮得整潔乾淨,倚在床頭,叫人把送給繼子的禮物拿出來,是個綠毛鸚鵡,掛在樑柱下,一看就討小孩的喜歡,又叫阿桃去打探看少爺進城門了沒,到家門口了沒。
按規矩,雲錦重回來拜見老爺後,肯定要先給自己這個做繼母的請安,老爺說不定也會跟著一起來。
到時候,她便來個久別重逢的感人戲碼,重抓老爺的心,到時再將雲菀沁與方月蓉狼狽為奸、給自己委屈受的事兒添油加醋說它一說!
日上三竿,門帘外終於傳來腳步。
白雪惠靠在床背上,坐得屁股都疼了,醞釀半會兒的表情也都快叫臉抽筋了,一聽腳步聲,嘩啦一下坐起來,趕緊將珍珠粉往臉頰上撲了一下,襯得臉色越發楚楚可憐的蒼白,又順便擠了點眼淚,誰知一抬頭,打簾進來的是阿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