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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還記得自己的心思,也猜透了自己此行要做的事。
雲菀沁道:“您不幫我,還不准我自己想法子?”
帳子內的氣氛凝滯了會兒。
他靜靜看著她,一張俏麗臉龐,宛如帳外懸掛在天際的明月,好看,可又好像隔著那麼一些叫人摸不到的距離。
罷了,他終究嘆口氣。打了這麼幾次交道,難道還不知道她是什麼性子嗎,看起來跟個小女孩兒一樣天然無害,核子裡比活了幾十歲的人還要倔強,肚子裡不知藏著怎樣一具老道魂魄,認準的事兒,別人說幾句她能算了?做夢!
雲菀沁見他放棄勸服自己,應該算是個好事,順勢將他打發就行了,可看他垮著一張臉,哎,誰叫他生了一張好臉?倒是奇怪了,自己不是個花痴啊,更不是那種一看到漂亮人就軟了腿腦子發懵的,可每次見著他頹然,卻有點兒過意不去。
美人難受,看得自己也不舒服,就當有憐香惜玉的情懷吧,雲菀沁主動道:“三爺,我想知道我娘的事兒,就像您對貴嬪娘娘在宮外時刻關心著一樣。我和我娘分開得太早,我沒有時間能夠孝順她,也沒有得到太多親娘的疼愛,所以,能多知道娘一點點事,我都會很高興,”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聲音低了不少,“這樣,就好像我跟娘還能保持一些聯繫。所以,還請您諒解,我不求你幫我,別擋我的道就行了。”
男子目光如後半夜的月色,黯然下來,半晌開口:“高興的話,就去做吧。”
這——就放行了?雲菀沁眨眨眼,早知道就早點兒跟他說這麼一通煽情的話了。
夏侯世廷眼眸一沉,緩踱過去,等她抬頭,他已經站在面前,聽見他心臟有力的勃動和濃重的呼吸。
雲菀沁一凝,這段日子姚光耀送來的醫書里,也有一些聽診問脈的法子,光聽心臟強健而有節奏得跳著,真的是沒法想得出他身上有毒傷。心之臟器,為全身臟腑輸送糧食的倉庫,當下的大夫,大部分是看手腕脈象,而小部分也會聽取心跳,看有沒有雜音,頻率如何,來判斷患者的健康。
看多了,總想要練習,眼前剛好有個長年病患……雲菀沁一個沒忍住,不易察覺地往前一傾,側了側臉,仔細再聽,他隨時注意著她的動作,哪裡會瞧不見,一把握住她的皓腕。
雲菀沁抬起頭,正對上他一對眸子。
半會兒,男子淡淡開了聲:“今兒早上,他在房間裡對你怎麼樣了?”
雲菀沁會意,他說的是郁成剛,輕輕一掙,沒掙開,也就任他擰著了:“你沒看見他手背上掉了塊肉嗎。”
掉了塊肉又怎樣?便宜若是占去了,也挽回不了。
他臉開始一寸寸發紅:“那就是說,怎樣了,是吧。”
雲菀沁搖頭:“光天化日能怎樣?小人一個,無非就是占占口頭便宜,動動手腳,遇著好欺負的,再找機會下手,往日只怕不少宮女都是這麼被他禍害了。後來您來了,更不可能怎樣。”
占口頭便宜,動手腳。這還叫沒怎樣?
男人的手一緊,把她的腕子握得越發緊:“像這樣?”手一松,滑到女子的腰後,朝自己懷裡扣進去,臉更黑:“還是這樣?”鼻翼一抽,俊臉湊到她面頰前,幾乎快要零距離:“難道是這樣——”
您這便宜占得也太光面堂皇了吧!雲菀沁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都沒有!”
他唔了一聲,心裡好歹舒坦了一些,臉色平靜,像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天色不早,走了。明早本王還要出獵。”
雲菀沁覺得有些不對勁,無端端又提起那郁成剛乾什麼,當時見他對郁成剛沒怎樣,只當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一聽他明早要出獵,腦子什麼一閃,叫了一聲:“三爺,明早你要跟皇上一起出獵?”
鄭姑姑說秦王和蔣國舅一樣,身子不大好,皇上應該會憐恤照顧,讓他們歇在原地,既然他都出獵了,那蔣胤說不定也會去圍場?
“嗯。”
“我聽鄭姑姑說,明兒早上咱們臣子女眷是等旨意,叫到的人便能去圍場,三爺能想辦法讓我給哪位娘娘或者皇女伴行麼?”雲菀沁打著算盤。
夏侯世廷走了幾步又轉過頭:“放心,不用我幫忙,旨意自然會讓你伴行。”
*
第二天,晨晞初露沒一會兒,祜龍圍場的太陽就爬了上來。
陽光鋪滿了整個圍場裡外周遭,鍍上一層金子般的光芒,襯得視野開闊而明亮,是陽光明媚,風輕無霧的一天,正好適宜狩獵騎射。
昨晚上秦王剛剛一走,鄭華秋就領著曹凝兒兩人後腳回來了。
原來鄭華秋看見曹凝兒和韓湘湘抱著被子被嚇過來了,又是好笑又是嘆氣,勸了一通,好容易將兩人勸回了帳子。
三人折騰了小半晚,都累得不行了,曹凝兒和韓湘湘疲倦得眼皮子往下直耷,根本就沒力氣害怕了,倒在床上就睡。
雲菀沁捻熄了燈,好生睡了個飽覺。
天光漸醒後,雲菀沁幾人剛洗漱完畢,用了些早點,便來了一名任姓太監,下了旨。
果然,旨意上,雲菀沁被擇中伴行圍場,陪在這次出行其中一名皇女——長樂公主夏侯婷身邊。
曹凝兒和韓湘湘二人則在帳中留守,見雲菀沁要出門,也陪著鄭華秋一塊兒給她換行頭,又為她七手八腳地重新換了個清爽的髮髻。
任公公在外面等著,等雲家小姐拾掇好了,再將她送去圍場。
雲菀沁剛換了一身服飾,帳子外傳來一陣騷動,夾雜著任公公的驚訝聲,似是受驚不淺。
“勞煩姑姑去看看。”雲菀沁一疑,溫和道。
鄭華秋幾步過去,掀開帘子,只見一個從圍場那邊跑來的將官正與任公公說著什麼,任公公本就細白的臉更是白得沒有血色了。
“任公公,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兒了麼?”鄭華秋上前低聲問。
任公公吞了口唾液,與那將官對望一眼,緩了緩氣,掩著嘴,小聲說:“鄭姑姑,內務府大總管昨兒晚上去圍場查看環境,一夜未回,今兒破曉前,內務府去派人去尋——”
“怎麼了?”鄭華秋心生不好預感。
“發現圍場有一處柵欄損了,郁成剛的屍體在柵欄外的半里開外,開膛破肚,死得慘不忍睹!估計郁成剛是沿路想要查看一下哪裡壞了,卻有野獸鑽了進來。正撞上了。”
“啊?”鄭華秋臉色一變,這圍場裡的野獸,雖然是朝廷圈養放生的,但個個獸性十足,打獵時若遇到兇狠的,免不了會有人受傷,歷朝歷代秋狩時,更不是沒有死過人,可今年撓死了內務府總管,不是小事啊,倒也是流年不利,這次秋狩恁的多災多難,剛剛才死了個侍衛內總管家的女眷,竟又死了個朝廷重臣。
鄭華秋問:“皇上可知道?”
那將官稟道:“郁總管的屍體已經被送了回來,因為太血腥了,本來奴才們沒打算給萬歲爺看,可萬歲爺說是朝廷重臣,偏要看,這會兒,已經抬去了皇上的御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