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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不是那定宜公主吵得她精神衰弱,還能有什麼原因?
蔣妤更加嫌棄,可也沒辦法,只得繼續強忍著。
這日,蔣妤仍是睡不安神,翻來覆去發了大半夜的夢,早上剛拖著沉重身子起來,只聽室內正在打掃的婢女一聲驚叫。
蔣妤本來就飄乎乎的,被一嚇,差點兒三魂六魄不見了,一巴掌打過去:“那妮子一天到晚哭哭鬧鬧,你們這群狗奴才也染上毛病了麼,沒事兒叫個什麼!”
那婢女捧著一柄釵給主子看:“奴婢在床頭打掃時看見這個,本來以為是娘娘的飾物,再仔細一看,卻不是的,好像是——”
“是誰的?”蔣妤蹙眉伸手接過來,看清楚之後,臉色一變。
鳳頭金釵,這是——
是姑媽蔣後的。
昔日她常進出鳳藻宮,怎會不熟悉姑媽妝檯上的飾物,這金釵是姑媽最心愛的頭飾之一,曾經戴得很頻繁。
“怎麼會——”這死人的東西怎麼跑自己這兒來了?蔣妤本就精神不振,被這金釵炸出一身冷汗,汗毛直豎。
貼身婢子進來了,得知情況,也是一驚,渾身有些發毛,卻只能安慰:“娘娘莫驚,往日娘娘經常去鳳藻宮,為蔣後梳頭綰髮也不在少數,看是不是哪次無意夾在衣袖裡挾帶了出來,不慎落在宮殿裡,自己都不知道。”
這理由也太牽強了,莫說沒去鳳藻宮都一年了,更已經遷過一次宮殿,從東宮搬到了後宮的同光宮,大半服飾都早換了,怎麼會留到今時今日才從衣裳里掉出來?!
蔣妤被蔣皇后的這柄愛物弄得心神越發不寧,早膳吃了兩口就推開了,正這時,徐康妃過來請安。
徐康妃見她容顏萎靡,眼窩子都凹下去了,站著都雙腳輕顫,關切道:“明兒就是孝惠聖莊烈皇太后的忌日了,皇上極重視這事兒,惠妃可得打起精神,趕緊好起來。”
“你當本宮不想麼,可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協理後宮太操勞,總覺得身子倦乏,精神不定,睡得淺,好容易睡著就做夢。”蔣妤也不好說是被康妃那寶貝閨女鬧的,嘆口氣。
徐康妃左右一望,打發了房間內的所有宮人,湊近幾寸,壓低聲音:“惠妃身子一向紮實,打從進了東宮,這麼多年,便是連風寒風熱都沒得過,如今突然之間來這一出,惠妃也不覺得有些詭異?”
蔣妤本來這段日子就精神不穩當,見她神神叨叨的樣子,心裡一緊:“你這話什麼意思?”
徐康妃臉色看起來極嚴肅,室內一靜下來,語氣也有幾分讓人毛骨悚然:“惠妃不覺得像是,——鬼纏身麼?”又望了一望四周,似是同光宮內真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你亂說個什麼!本宮為人不做虧心事兒,能有什麼鬼纏身!”蔣妤一個激靈,喝叱一聲。
徐康妃卻臉色有幾分意味深長:“再過幾日,可是蔣後的死忌了,您剛巧這個時候……您說,會不會跟蔣後有關係?”不做虧心事?這麼快就忘記自己拉親姑姑下馬,害了親姑姑的事?
這一番話,將蔣妤一早的惴惴不安說了出來,想起那鳳頭金釵,臉一白,難道還真是的麼,難道姑媽真在忌日回來了,那鳳頭金釵便是姑媽來過的痕跡?
登時,她遍體生涼。
姑媽下場悽慘,與自己脫不了關係,更可以說是自己的反戈一手促成,憑姑媽那心眼陰窄,容不得別人忤逆的性子,若真是回來,必定要化為厲鬼報仇,難道真是被那姑媽纏上了?這般一想,蔣妤渾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她平定盡力心緒:“本宮不信這些東西!便是有鬼,本宮也不怕!本宮是堂堂後宮妃嬪,身邊龍氣鼎盛,什麼鬼膽敢接近本宮?”雖是這樣說,語氣已在顫著。
“惠妃可記得那些歷朝歷代的后妃,不少遭鬼魂索命的,就拿那有名的李唐皇朝女皇的外甥、楊貴妃的原婆婆武妃,為了兒子當儲君,害死太子和兩名皇子,結果快要登上後位之前,被三名皇子冤魂糾纏,每晚不通殿掌燈,床邊不叫十幾名宮人守著,連覺都不敢睡……那武妃也是後宮厲害的妃嬪,本來何等意氣風發,深受皇寵啊,最後還不是生生被嚇得憔悴致死。妾身也不是嚇唬您,只是您這情況,跟那武妃差不多,妾身不得不提醒一聲,可別掉以輕心,您想想,當年蔣皇后害死了袁妃,若不是怕她鬼魂回來報復,又怎會用那種風水陣壓制著她?”徐康妃聲音輕顫。
蔣妤被徐康妃說亂了心智,手一滑,撞到冷硬的紅木桌案上也不知道疼,一張臉慘白無血色,再沒剛才的強硬,將康妃手腕一捉:“那怎麼辦,你說,請個道士進宮驅驅鬼好不好?”
徐康妃嘆口氣:“要妾身說,得找到源頭,對症下藥才能治本,若真是那蔣後怨氣不解,驅了這一回,只怕還有下一次,您心裡也總是有個疙瘩。”
“笑話,本宮那姑媽都死了,怎麼找源頭?難道叫本宮跑到陰間磕頭認錯,求她饒了本宮,別纏著本宮?!”蔣妤身子如篩糠。
“不去陰間磕頭,您可以在陽間親自道個歉,表達一下誠心啊!”徐康妃道,“馬上便是蔣後的死忌,您看皇上只顧著袁妃做忌,管都不管蔣後,蔣後怎麼可能怨氣不大?!要妾身說,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您今兒便去鳳藻宮多燒點兒冥紙,多磕幾個頭,說一些好聽話,指不定您就沒事兒了,妾身往日在娘家時,家中弟妹高燒不退,爹娘給祖宗燒點紙錢,還真就好了,寧可信其有啊。”
蔣妤一怔,喃道:“皇上恨姑媽恨得要死,現在又是袁妃的忌日,故意抬高袁妃,打壓姑媽,我違逆皇上的意思,去給姑媽燒錢磕頭做祭,皇上不得殺了我。”
“惠妃糊塗了,自然是得私下去做啊,”徐康妃出謀獻計,“大白天肯定不行的,最好晚上一個人偷偷去,可千萬得避人耳目,別被人看見。”
蔣妤心思活泛,卻斥一聲:“這怎麼行,宮裡私祭亡人本就不合規矩,更何況還是皇上的眼中刺,康妃別出那些餿主意,被皇上准得責罵本宮。本宮就算被鬼魂纏死,也不會做這種事。”
“是是是,妾身再不多提了。”徐康妃忙道。
說了幾句,蔣妤顯得睏乏不已,徐康妃察言觀色,也不多逗留,叫她好好休息,先走了。
康妃的人雖離開了,可話卻餘音繚繞,蔣妤越想越覺這屋子陰氣逼人,再想想康妃提起的前朝那些事,倒也不是無稽之談,更覺腳趾頭冷到心坎兒,驀然喊了一聲。
心腹婢女匆匆過來:“娘娘有什麼事。”
“備冥錢香燭,”蔣妤牙關輕碰,“休要讓人發現!本宮入夜單獨出去一下。”
“娘娘去哪裡?奴婢不跟著您麼?”
“不用,你只休得對外說一句就行了。”這事兒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蔣妤斬釘截鐵。
——
入夜的宮闈,墜入安靜。
明日就是祭祀孝惠聖莊烈皇太后袁氏的日子,今夜更加肅穆,除了巡邏侍衛的步伐聲,各宮殿都悄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