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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童氏那邊便來了個婢子傳話,說是老太太叫大姑娘合計合計,看看三姑娘過門,帶些什麼過去合適。
雲菀沁笑了,那麼大一筆財物,老太太既然收繳了,肯定就不給了,依她現在對白雪惠的怒氣,想必連一個銅板都懶得給雲菀霏,只是,畢竟孫女兒從侍郎府出去,為了兒子的體面,才不得已而為之,總不能真的叫雲菀霏空著手進門。
童氏初來乍到,也不知道京城嫁娶的規矩,滿雲家一掃視,沒個合適的可以商量,那方姨娘雖是個婦道人家,可只是婢子轉成的通房,連字兒都認不全,想來想去,只有問問大孫女兒了,她年紀在幾個閨女中最大,之前還管過一段日子的家務,雖也是個沒出閣的,但既然是城裡的千金,多少也是聽過。
雲菀沁沉吟片刻,叫婢子轉告過去:“轉高祖母,孫女兒建議,添香禮不如用一座花梨木梳妝玉鏡台,一床子孫滿堂銀絲繡被,一面黛藍紗帳,意圖好,正適合二姑娘。”
婢子疑道:“大姑娘,這些分別是個什麼意圖?”
雲菀沁淺笑:“梳妝檯,叫二妹過去珍惜容顏,畢竟,妾與妻不一樣,妻子容貌就算衰老,尚有身份與地位,不會叫人小看,膝下嫡出庶出的子女,都得尊敬地喊她一聲母親,可享一世的幸福安康,可妾室,就只有靠容貌維持寵愛了,色衰則愛弛,再不受人重視,所以那梳妝檯,是提示她要時刻照鏡,切勿叫美貌凋謝;子孫滿堂金絲繡被不用說,妾室過門,夫主對其最大的指望便是開枝散葉,三年抱兩,生得越多,越得夫主的喜歡;至於那黛藍紗帳,便是結合前兩者,黛藍,代表夜色,紗帳,自然是床幃用品,這個,我也不好多說了,祖母心裡明白即可……”
婢子聽了最後一個,臉色一紅,大姑娘雖沒說齊全,她卻聽懂了,妾室只是給男人泄*欲的玩物,那黛藍紗帳,便是叫二姑娘這玩物當得久一些,勾得夫主子夜夜入她春帳。
不過,可別說,大姑娘提議的陪嫁禮,倒還真是一陣見血,簡單有力,而且估計正中老太太的心意,老太太如今哪裡想給二姑娘什麼嫁妝呀,這禮物,意圖既適合妾進門,最關鍵的是,不貴重,老太太肯定願意。
婢子記在心裡,行過禮,一溜煙回了西院,將大姑娘的話,轉給了童氏。
果不出她所料,童氏一聽,笑開了花:“我就說,還是沁姐兒最知我心,最是懂事!”
黃四姑正在一邊伺候著斟茶捶腿,哪裡有不順著婆婆心意的,笑著接口:“是呢,全家的女兒,數沁姐兒最是聰慧,結髮嫡妻生的,就是比那歪魔邪道偏門生的要厲害,可別說,俺看這二叔家的女兒,也就只有她能出人頭地,嫁個高門,為雲家爭口氣了!”
黃四姑只是隨口一說,童氏一聽,登時就心眼兒咯噔一響,放進了心裡,說起來,沁姐兒還有半年多就及笄了,城裡的女孩兒比鄉下的女孩人嫁得晚一些,可沁姐兒這個年齡,就算不成親,也至少該訂下一門固定親事了,之前本來有個與侯府的口頭婚事,現在沒了,倒是可惜……
老太太微微一嘆,若是趁自己在京城時,給這大孫女定個朱門貴戶,一來放心,二來回去也好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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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氏做事兒爽利乾脆,說干就干,照著雲菀沁的意思,將那陪嫁的三大件準備好,在雲菀霏出閣前夜,叫人放進一個箱子裡,抬了過去。
雲菀霏也聽說了,童氏還是給了自己一筆添香禮當陪嫁物,可不用說,比起之前白雪惠準備的,實在天壤之別,一派人去打聽,竟只有一個箱籠。
才一個箱籠……能是什麼好東西。
雲菀霏總不能奢望裡頭全是金磚,可心底還是存著一線希望。
而且就連這麼一個箱籠的陪嫁禮,童氏還像是不放心,出閣前才叫人抬到二姑娘的院子。
雲菀霏忍不住,入了夜,叫翡翠和即將陪自己過去的碧瑩拿進來給自己瞧瞧。
翡翠與碧瑩合力抬了個三十尺寬,十尺左右高的梨木小箱籠進來。
打開一看,那些東西,可沒把雲菀霏鼻子氣歪,手一揮,“啪”的一下,掀翻了箱籠,想著還不解恨,抽起一卷繡被就要拿剪刀剪!
碧瑩連忙撲上去攔了,這可是老太太準備的,明兒一早,天不亮就得先抬去歸德侯府,不能有閃失,示意翡翠趕緊將箱籠安全弄出去。
翡翠剛抱了出去,雲菀霏一把剪刀丟在地上,哐啷一響,發狠地詛咒:“這就是雲家給準備的陪嫁禮!好,好!現在一個個瞧不起我當妾,今後等我高升了,可別想來高攀我!那老婆子,那鄉下潑婦,還有那盈福院嫉的小賤人……我叫她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碧瑩憋不住,道:“似是大姑娘提議,老夫人才這麼準備的。”又將這三大件兒的寓意,都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
雲菀霏一聽,氣得臉紅脖子粗,又是一陣亂砸亂打,好容易才被碧瑩勸下來,見她氣稍微順一些了,才低聲試探:“二姑娘,明天一大早,侯府就要來接人了,你今晚上可要與夫人再見一面,往後怕是難了。”
雲菀霏被這一箱籠的陪嫁禮氣得夠嗆,憑這幾樣嫁妝過去,那還不被歸德侯府的人給笑掉大牙?尤其那慕容安的妻房,還是個王府出來的郡主,本來想借著娘親給自己準備的豐厚嫁妝出個頭,這一下可好,比到塵埃里去了!
說起來,還是怪娘不該這時候出事,影響了自己。
雲菀霏心裡焦躁,憤憤地說些氣話:“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不是我這當女兒的說她,虧她還是個侍郎夫人,怎麼就被兩個鄉下婦人和一個十幾歲的丫頭踩了下去!弄到這般田地,害了自己,還害了我!若不是她事發,我怎麼又只會有一個箱籠的嫁妝,還是些粗綾破紗,這叫我過門後,怎麼見人嘛!誰還會重視我!”
碧瑩見她這般自私,很是吃驚,素日只曉得二姑娘嬌蠻任性,可沒料到到了這種不念親情地步。今兒遇到在家祠邊小屋伺候夫人的阿桃,她正出來拿吃食,說白氏出血後傷口發炎,似是有些感染,這兩天發熱,一直沒退燒,成日昏昏欲睡。
阿桃將那夜流產時大夫留下的藥給夫人用著,卻起不了太大作用,叫碧瑩通知二姑娘一聲,讓她尋個機會,找老爺求個情,找個好一點兒的婦科大夫。
可眼下看二姑娘的樣子,怎麼會冒著風險找老爺求大夫,連去看一眼親娘都不願意。碧瑩心腸不硬,又得了阿桃的委託,實在不忍心叫白氏在女兒出閣前都看不到最後一眼,支吾勸著:“二姑娘,聽阿桃說夫人發燒了呢,嘴巴里一個勁兒地喊著您的名字,要不,還去看看吧。”
雲菀霏聽說娘病得厲害,口氣這才平和了一些,可還是遲疑許久,蹙眉道:“不是我不孝順,更不是我良心被狗吞了,可娘如今犯的是害人命的大錯,要不是當家夫人,在外面,早被丟到官府大牢里去了,這種風口浪尖,我怎麼好去探望?那天你不知道,我才去主屋看了一次,祖母就領著人衝進來,那陣仗嚇死人……我如今已經受了牽連,嫁妝都被減成了這個樣子,要是再去一趟,被別人知道了,還不知道又要受什麼責罰!得了得了,你等會兒出去想法子與阿桃碰個面,叫她轉告娘一聲,就說叫她別多想,好好將養著,忍耐著,等我過門後,再找機會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