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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光耀將醫箱一放,直直瞪住郁成剛,烏黑眼珠子就跟三歲小童似的:“審人?老夫看你先審屍吧!連屍體都沒驗清楚,還唧唧歪歪審什麼人吶,我呸!”
宮裡的醫者,不管是哪個部門的,都是出自太醫院的,內務府給林若男驗屍的大夫自然也不例外,驗完屍體,回去跟姚光耀私下說了一下。姚光耀一聽大概知道了,這個郁成剛又要搞些冤假錯案,玩兒栽贓了,要是別人就算了,再一聽,那宮外唯一收的小女徒也牽涉在內,便坐不住了。
這老傢伙在宮裡仗著與賈太后是多年的老交情,又常常給皇上皇后等人問平安脈,一向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不願意討好別人,郁成剛先還對姚光耀有幾分客氣,見他斥到了自己鼻子上,也是惱了:“審什麼屍?都驗完了,窒息而死!屍體都已經安置進了驛館內的冰窖!”
“呵呵,窒息,你死的時候,也能是窒息,你兒子孫子死的時候,都能是窒息。可為什麼會窒息,你查清楚了嗎?”姚光耀不依不撓,又拍拍巴掌:“來人啊,把死者的屍體抬進來!”
郁成剛被這老頑童嗆得一臉血,再一聽姚光耀竟將林若男的屍體都從不經允許弄了過來,更是咆哮起來,舉起手指著姚光耀斥起來:
“胡鬧!胡鬧!是哪個准許你隨便亂動案件死者的屍體!你有這個權限麼?!你——你——我這就去稟奏聖上!看你怎麼交代!”
姚光耀拽住郁成剛的手,笑眯眯:“急個什麼,等我驗完了你再去投訴我!運個屍體練個手而已,怎麼著?還能把我的頭砍了?最多罷了我的官兒,正好,我請辭了幾年太后和皇上都不放我離宮,我到時還得請你喝酒,感謝你呢!”
“你——你!”郁成剛氣得一口血慪在胸口,卻見姚光耀手下的兩名小醫員已經抬了個蒙著白布的木頭擔架進來了。
雖然林若男的屍體被白布遮著,但剛從冰窖里搬出來,仍散發著一股涼悠悠的寒氣。
曹凝兒和韓湘湘倒吸一口冷氣,擁在一起,將頭偏了過去,不敢多看一眼。
姚光耀左右一望,指示屬下將大廳里的一張長桌抬了過來,示意將屍體放了上去,又將醫箱打開。
郁成剛回過神,連忙過去阻止:“你到底要幹嘛!”
“幹嘛?”姚光耀咧開森森大白牙,“老夫覺得看這屍相,有些像中毒,這就剖屍,看看到底是不是!”
郁成剛估摸著光靠自己,是阻止不了這個瘋狂大夫了,眼珠子一轉,退了幾步,對著慎刑司官員耳語:“去,趕緊通知林大業過來!”
官員會意過來,連忙跑了。
雲菀沁見姚光耀都認為是中毒,更加充滿信心,也幾步上前:“我來幫您。”在外人面前,不能以師生相稱,可語氣里全是溫軟和乖巧。
姚光耀笑笑,朝郁成剛說道:“正好,死者是女子,老夫一個人也不方便,為了尊重亡人,就由雲小姐代替老夫給死者脫衣吧。”說著,已掏出醫箱裡的一套醫用刀具。
郁成剛咬牙,儘量拖延時間,上前雙臂一張,擋住桌子上的屍體:“姚院判再想清楚一些,可不要後悔!我剛才已經叫大夫查過了,並沒查出體內有毒,要是你也查不出來,我一定告上去,叫你好不了!”
“哎喲哎喲,我都說過了,一切等我驗完再說,你這人年紀沒我大,怎麼這麼磨嘰……”姚光耀舉著手裡明晃晃的刀具,咻的一閃,郁成剛條件反射地躲開。
眼看著姚光耀“唰”一聲,掀開白布,扯上遮擋的帘子,門口傳來一聲嚎哭:“妹子,我的妹子啊——”
郁成剛一陣狂喜。
侍衛內總管林大業身為侍衛隊的長官,也是此次護駕的官員之一,今早一聽林若男的噩耗,已是五雷轟頂,只聽說內務府在審理,剛剛被郁成剛叫過來,說是林若男的屍體要被人剖一刀子,要他來見最後一面完整的遺體,忙不迭就過來了。
一來,林大業見到姚院判拿著刀,果真是要朝親妹子的腹上劃一刀,痛哭流涕地就上前奪了刀子:“姚院判,我跟你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你為什麼要這麼糟踐我妹子——”
郁成剛冷冷道:“早已查清楚林小姐是窒息而亡,連疑犯都找出來了,偏偏姚院判死活不甘心,非要糟蹋亡人遺體,林侍衛,我是沒法子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大業看妹妹死得這麼冤枉,這麼一聽,更是不可能把刀還回去了,再讓妹妹挨一刀子,抱著死死不放:“我死都不能叫你再扎我妹子一刀!”
姚光耀呸一口:“老夫操你的大爺,林大業,這是在給你妹子伸冤呢——你這人還真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給老夫把刀子還回來!”
偏偏林大業現在正是悲痛欲絕的時候,聽不進去,抱了刀子繞過妹妹的遺體,姚光耀去追,林大業避,到底是侍衛出身,年紀輕,塊頭大,一時將刀子保得緊緊。
饒了兩圈,兩個人氣喘吁吁,坐在兩側,僵持不下。
有林大業的堅守,至少能叫姚光耀那老瘋子不能解剖了,郁成剛輕鬆了起來,臉上浮出一絲得意的笑,目光落在雲菀沁身上,之前瞬間燃起的一絲慾念,突然死灰復燃,幾步走近雲菀沁,低聲打商量:“雲小姐,關於這案子的細節,你跟我進內室一趟。”
進了內室,郁成剛打發了伺候的太監。
雲菀沁冷冷地瞧著他。
郁成剛坐在圈椅內,眼神更是陰沉,語氣卻是溫和:“雲小姐,這事兒,何必鬧得這麼僵?其實這案子想要簡單,可以非常簡單。雲小姐不想收押,也不過是我嘴邊一句話的事兒……”
男子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自己。這種目光,跟當初爹把自己引薦給秦立川認識時,那七十歲老頭兒看自己的目光,一模一樣,混濁,色yu,荒淫,下流。
雲菀沁唇角浮出涼意,早就聽說內務府權勢遮天,烏煙瘴氣,霸占宮女,欺負太監,剋扣冷宮妃嬪和不受寵的皇子皇女份例也是常有的事兒,沒料到,這種官場潛規則的污濁事,居然落到自己頭上。
她轉過身子,正要跨出門檻,背後一陣風襲來,伴著男子酒色交織的噁心氣味,手臂被他一拉,往懷裡扯去。
正在這時,廳外傳來太監的傳奏聲:“秦王駕到——”
有腳步聲朗朗逼近,夾雜著眾人的行禮聲,還伴隨著男子沉厲而略顯暗啞的聲音:“郁成剛呢?”
“在裡面審人,殿下且先坐坐,馬上出來。”有人弱弱回道。
與此同時,雲菀沁已是被郁成剛拉到了懷裡,趁他因為秦王的到來而愣住,二話不說,一個耳光,“啪”的一聲,毫不吝惜力氣地甩他臉上。
“小賤人活膩了!敢打我!”郁成剛震驚之下,低低吼道。
這輩子哪個不對他阿諛奉承,他看中的犯事宮女和女囚,哪個不得主動爬上她的床,誰敢對他這內務府大總管、宰相親侄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