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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的事兒,又沒定罪,且都受了罰,怎麼會連累到雲家?她這分明就是故意捉著老爺最怕的事兒來說,動搖老爺的心意!
白雪惠掌心發涼:“白令人都已經淪為官奴了,太子的氣兒也該消了,再說了,雖然白令人是妾身的妹妹,但是十多年來,咱們來往並不頻密,關淡薄泊得很,還不如鄰里街坊!太子怎麼會因為這麼個疏遠的親戚關係記恨雲家。”
雲菀沁輕笑一聲:“關係淡薄?母親讓白令人幫二妹嫁入歸德侯府,讓白令人為自己減輕懲罰時,可沒見著你們兩人關係多淡薄啊。”
女兒的一番話,雲玄昶聽得清楚,心思卻果然搖擺了起來,看了一眼白氏,猶豫了會兒,道:“你先回去吧。”
白雪惠再沉不住氣了,語氣雖低順,卻已經急切起來:“老爺,王妃這話說得太嚴重了,俗話說,禍不及出嫁女,就算是妾身的父母犯了滔天重罪,夫家也不會受影響,何況妾身與白令人只是姐妹而已啊。”
這些道理雲玄昶怎麼可能不明白?就算是娘家犯了抄家滅族的罪,已經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不會因此受牽連。
可是,律法是一回事,人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太子在律法上收拾不了蔣皇后一黨,私下難道還不能泄泄恨麼?萬一真的小心眼,因為那白令人的關係,給自己穿穿小鞋,擋擋自己的前程,他也吃不消啊!
但女兒故意誇大其詞,不想要白氏好過的目的,雲玄昶也是知道的。
兩相權衡之下,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臉色一垮:“行了,你先回去,我自有主張。”
白雪惠無奈,再多說下去,反倒會遭了厭惡,垂頭先下去了。
雲玄昶又想了想,方道:“讓為父的再考慮些日子吧。”
雲菀沁該說的都說了,手搭在初夏臂上:“那爹也別考慮太久了。走。”
初夏脆生生應道:“是,娘娘。”
雲玄昶回過神,喊:“等一下!”見女兒駐足,皺眉:“請王妃將錦重送還回雲家吧,為父的給他找個好大夫,在府上好生地調理著。”
小妾懷的是別人的孩子,這會兒就知道惦記親生的了。雲菀沁不耐:“急什麼,女兒才給他採買了讀書物事,下人都安排好了,今兒早上差人去問過,他說住得很舒服。晚些再說吧。”
雲玄昶急了,卻見她已經轉身離開花廳。
馬車內,高長史已等了多時,趁娘娘還沒出來,找雲府家人要了卷繩子,將憐娘捆得個牢實,免得她掙扎。
此刻見娘娘回了,高長史問:“娘娘,怎麼處置這姨娘?”
雲菀沁見憐娘哭得妝容全毀,道:“去南城的河邊。”
南城河邊?那兒最有名的,可是京里有名的尋歡地萬春花船。
高長史老臉一紅,與初夏對看一眼,卻只好吩咐車夫啟程。
憐娘一聽,只當是要將自己賣去粉頭寨當妓女,哭得更是喘不過氣,因為嘴裡的布條,臉憋得通紅。
不消兩三刻,馬車到了南城一隅,下車後,一艘裝飾得火紅鮮艷的大船泊在岸邊,周遭一片脂粉香氣,陸地和甲板之間搭著一條躉船,方便城中客人來往,船上倚紅偎翠,各處都有叫人臉紅耳熱的春色艷景,歡聲笑語不時一*地飄出來。
高長史想著是煙花地兒,怕叫人看到了娘娘不好,叫馬車停靠得老遠,卻仍是嘀咕了兩句,聽了娘娘一番交代,又硬著頭下車,去了船上。
憐娘眼看著要被賣去當粉頭,哭得岔氣。
雲菀沁蹙眉看她一眼,伸手撤掉她口的布條。
憐娘得了空氣進來,大大喘了幾口,忙趴在車廂地上,嚎道:“王妃就饒了我吧,我不想做千人騎萬人踏的!王妃將我賣到一般的小門小戶去為奴為婢都行……不,將我賣到酒館、茶肆,叫我跑腿打雜,做最粗重的活兒都成!”
“誰說要讓你當妓?”雲菀沁一打簾,瞄向窗外,只見高長史已經帶著人來了。
女子跟在高長史身後,走起路來擺臀扭胯,風騷勁兒十足,渾身桃紅柳綠,散發著濃烈的脂粉味兒,斜斜綰著個髮髻,綴著些亮眼的寶石簪釵,一看便知道是花船上的姐兒,看裝扮,應該還是個正熱的紅牌。
“是在馬車那裡吧,噯喲,怎麼停這麼遠啊……。”女子一邊走一邊用羅帕扇了扇,嬌噥噥地道。
憐娘以為是提貨的鴇母來了,縮到車子角落,死活不下,直到車夫將她手腳繩子卸掉,拎了下來。
她一看清楚來人,小臉刷的雪白,是桃花,竟是桃花。
桃花一眼看見憐娘,柳眉倒豎,攥緊粉拳,就像看到許久不見的仇人,卻知道她栽了,要泄恨也不急在一時,暢快地大笑起來:“好你個憐娘,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只見馬車窗簾一開,一名富貴打扮的丫鬟打開帘子:“你如今也算是花船上的紅人,這憐娘,就送給你當婢子吧,賣身契稍後叫高長史拿給你。”
桃花認識初夏,也知道車廂里還坐著誰,大聲笑道:“你叫你家主子放心,桃花定會好好善待你家主子的心意。”
憐娘早就冷氣直冒,當初害桃花蒙冤,讓她被方姨娘打壞了身子,自己當她的婢子,她能放過自己?
憐娘拼命爬起來,回頭撲向窗戶,抓撓著拍打:“不要,我不要當她的婢子,不要——王妃,我求求你了——您把我賣給鴇母,讓我當這花船上的妓子都行,我不給她當婢——”
“這是你欠她的。”車廂中,女聲飄出。
憐娘正要再拍窗,桃花噔噔走過去,已經迫不及待,一把撈住她頭髮,狠狠道:“山水有相逢,你我都是瘦馬館出身,一起進的雲家,這會兒又到了一起也是緣分啊!——怎麼,你還捨不得雲家的富貴?我被轉手賣到這地方被人騎踏時,你還在雲家吃香喝辣吧?倒也是拜你所賜,老娘被你害得不能生了,別說好人家,便是一般的男人也不會要我了,反倒叫我一條心成了這船上的紅牌,你給老娘聽好了,今後你也別想死,好好伺候我,將我伺候舒坦了,我每天還能給個一餐飯你吃,伺候得不舒坦,老娘叫你每天生不如死!”
憐娘被桃花扯得頭皮發麻,一路掙扎著哭吵著,終究還是被拉上了花船,岸邊的熱鬧聲,湮滅了哭喊。
待高長史上了車,馬車調頭,疾馳離開。
從南城河邊回來的半途上,雲菀沁吩咐車夫轉向,順便去香盈袖。
到了進寶街,高長史跟車夫在街口等著,雲菀沁與初夏步行進去,離香盈袖還有些距離,看見熟悉的鋪子裡外,竟然人頭攢動,因為鋪子並不大,顯得格外擁擠。
兩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只當恰好是個高峰時辰,又剛剛新年過完,一時熱鬧而已,盯了半天,客人進出不窮,壓根沒斷過。
兩人進去了。
紅胭一見雲菀沁,驚喜不已,圍著說了好半天的話,才跟她一塊兒進了內堂,煮了壺花茶,一邊喝著,一邊匯報目前的經營情況。